是每日。
休沐時,他亦不會放過她,她要麼會入宮找皇兄,要麼會和貴女們相邀出門,他跟著,尋著,有時偶遇,欣喜若狂,故作鎮定。有時不會偶遇,他便佯裝請教恩師問題,帶著書籍典冊登門,一學就是一天,等她回來,他就立刻走。
臨走時,還是風輕雲淡地和她說:「明天見。」
至於問為什麼?
因為在去吏部的前一日,他們泛舟游湖,正午的烈日當頭,他於宮人的叫喊聲中惟聽見自己的心悸動的聲音,「對,我搖你一輩子。」
他想,我當然要折騰你一輩子啦,誰教你總是跟我作對。可多疑如他,回宮後時時回憶這件事,他為什麼要順著焦侃雲說……「一輩子」?
「你和樓庭玉打打鬧鬧,撞到我了。」
「你不許再和樓庭玉撞我。」
他回憶著自己與他們屢次因小事爭執的細枝末節,回憶著七歲那年自己與他們的分道揚鑣,他討厭焦侃雲維護樓庭玉時看他的眼神,討厭他們歡聲笑語,如蒼蠅蚊蚋一拍即合地在耳邊起舞一樣膈應。
他是討厭嗎?
「是羨慕吧。」十三歲的樓庭柘早就取出了七歲那年在天水鎮的杉樹旁埋下的玉罐,拿走裡面的雲杉木和雲石在手中磋磨著。
雲杉木上刻著:欲與某某…
雲石上刻著:作酣友。
他用刻刀劃爛了石頭上的三個字,「是嫉妒吧,樓庭柘?」他輕聲自言自語,「你也想和他們一起玩兒?你怎麼配呀…知己好友一個就夠了。」
可是焦侃雲搖他的時候,笑得璀璨如花,他自幼習武,當真爬不起來嗎?只是看著她好像很開心,一時失神。後來焦侃雲與他躲在蓮葉下,氣急瞪著他,讓他誤以為她要哭時,嬌艷又倔強的樣子,比正午的日頭更耀眼。
他聰穎絕頂,無須多想太久,就明白了什麼叫情竇初開,鴻蒙心辟。
「當你的知己去吧樓庭玉……我不和你搶了。」刻刀在手中飛轉,他在雲石劃亂的字跡旁重新寫下三字:
共白首。
為何那日和焦侃雲去天水鎮時,他不願去挖陳年舊物呢?因為他在玉罐中竊藏的願望,早已被自己偷天換日,對他來說,欲與某某作酣友,已經是陳年追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