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遇上焦侃雲,他才發現世上還有一種東西,靠天資和勤勉都掌握不了,游移於掌控之外也永遠無法以「掌控」二字去貶低的,是感情。是他對焦侃雲的感情,也是焦侃雲對虞斯的……微妙應答。
正是他的問題:你不是說,七夕從不跟男人過嗎?
當人有了例外,就難免追尋為何例外。倘若不是自甘自願,那麼回來時應當不會笑顏如花,倘若是自願,那麼諸數理由,都會成為掩飾某種隱秘偏願的藉口。
樓庭柘就這樣看著連焦侃雲自己都還沒察覺的隱秘偏願,在眼前滋出、攀爬,猛烈地、礙眼地生長。他今日為什麼過來?為什麼坐在這裡等她?他不得不承認,分明在那夜,她有些恍惚和為難的拒絕時,他的心底就有一個聲音在說:倘若是虞斯邀她,她會不會答應?
出於對敵手的靈敏嗅覺,亦是出於對她的了解。樓庭柘鬼使神差地來這裡找她,門邊木銘縫隙里一枝由明紙裁剪黏貼的春杏盎然如生——那哪裡是春杏,那分明就是焦侃雲的隱秘偏願長成的樣子。
焦侃雲理虧,索性攤開來說,她看了一眼虞斯,虞斯卻露出「別想再讓我避開」的神情,他也很委屈,今夜尚未圓滿,被人橫插一槓,滿心不爽,低聲對焦侃雲呢喃:「我又不是見不得人。」他承認方才在門外就聽見了內院微小的動靜,他偏要進門來,偏要不避嫌,偏要讓樓庭柘看見他們出雙入對,高高興興。
顯然,她再不跟樓庭柘解釋,緩和一下氣氛,虞斯就要開始跟樓庭柘解釋,讓氣氛更僵硬了。
她走過去立即開口:「二殿下,是因為我和侯爺有約在先,才沒有答應你。那夜不方便直說,一是擔憂殿下將此事告知父親,二是……」她一怔:「我的確有一些心虛。」很快她先抿下了這份恍惚,解釋道:「可我答應侯爺,是因為我欠他人情在先。明說了吧,以前我寫侯爺的話本污糟了他的情場名聲,很愧疚,想彌補。」
樓庭柘紅了眼眶,顫聲問:「拿自己的情場名聲彌補?下冊第一章 怎麼寫的?他和誰出雙入對,和誰兩廂情願?和誰私定終身?你寫的是你自己!」
焦侃雲大驚失色,「當然不是,我寫的是擬造的人!著意避開了樣貌、性情、家世,半分都沒有描述!」
「就是因為沒有描述!所以大家怎麼猜都可以!而你整日和他待在一起!要不了多久,整個樊京都覺得和他私定終身的人就是你!」樓庭柘指著虞斯,目光卻灼灼逼視著她,「是他讓你這麼寫的?這就是他故意的。他在算計你的心!算計你的名聲!等滿城風言風語鬧夠了,你就不得不嫁給他!」
虞斯怒火中燒,再不能聽焦侃雲的袖手旁觀,衝過來揮開他的手指,「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!」他慌亂地看向焦侃雲,「我沒有,你不要信他!」他現在想撕爛樓庭柘這張顛倒黑白的嘴。
焦侃雲怪異地看他一眼,冷靜地和樓庭柘解釋:「那不是他讓我這樣寫的,是我先提出要刻畫一個與侯爺兩情相悅的女子,重新為侯爺樹立形象,好將上冊諸多損事都掩蓋過去。侯爺確實藉此同我……剖情,但他那是想撩撥我而已,我分得清是蓄意算計,還是撩撥之言,其實他從未逼過我寫我自己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