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疏狂卻苦澀地搖搖頭,「父親最是實事求是之人,他沒有那些心思,只是看不上我而已。」
阮祁方皺眉,默默與他碰了一杯,大有知音相遇之感,「魏兄我懂你,我又何嘗不是被父親看不上呢……」
被焦侃雲的眼風掃過,才又開懷道:「可那又如何?我生來又不是讓他認同的,他看不上就看不上了。魏兄你武功蓋世,卻說自己蠢鈍不堪,可曉得我雖有些才識,對武學那是一竅不通,咱們各有長處,若是總不滿於缺欠之地,庸人自擾,人生數載豈不就在困頓自毀中白白蹉跎了?」
這些話像是老生常談,魏疏狂已聽膩了,只淡笑著謝過他們的好意,「魏某哪裡稱得上武功蓋世,庸人自擾倒是真的。只不過是平庸的庸。」
焦侃雲蹙眉凝視著他,輕聲問:「為何要自貶?這不是我在兩年前的宮宴上見過的魏疏狂。那時,你便很好了,好到文官驚懼,武將欣慰,滿座獨為你一人的疏狂一笑而驚艷,我亦欽佩欣賞。」
魏疏狂一怔,抬眸望向她,滿目感激,喉口一股酸澀漫涌而上,他的眸子泛起了水光,猶豫著,雙手激動地拽住了焦侃雲的袖子,抽噎了下,尚未開口,身後不知哪裡刺來一道熟悉的殺氣,自脊椎席捲而上,讓他不寒而栗。
嘶,今日這秋燥之夜哪裡來的陰寒涼風啊?他猛然轉頭,這恐怖的感覺,和在武堂里被那個人揍得毫無還手之力一模一樣。呵,魏疏狂苦笑著搖搖頭,難道他都已經怕出幻覺了?
焦侃雲問他怎麼了,他嘆息著,苦澀與畏懼交織,剛被安撫一些的心便很容易敞開了,他低聲訴說道:「我想,我是一輩子也趕不上他了。父親看不上我,並非怕我驕傲自滿,實則珠玉在前,我又有何好驕傲自滿的?父親是見識過真正的天賦異稟,武學奇才……」
焦侃雲這才恍然醒悟,「忠勇侯?」原來是被天資絕頂之人炫到自閉了。焦侃雲忽然理解了他,天賦是不可彌補的落差,各個領域都是這樣,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在被吊打碾壓。
實則,她也曾因過早地進入官場,而仰望他人卓絕的文采與心術,自嘆弗如。只不過她是個從不自苦自輕之人,很容易便解開心結。
她一時晃神,魏疏狂又輕聲敘述,「是他。其實不光是我,你可知近兩年為何後起之秀頻出?…所有人都在追趕遙不可及的巔峰,所有人都不服輸,在武堂時,一次次被他打敗,又一次次爬起,磨鍊出絕佳的意志和筋骨,獨期望能將他打倒一回。」
阮祁方不懂了,「那不是很好嗎?有所追求,毅力頑強,分明該生龍活虎,魏兄瞧著卻是心神俱疲。」
魏疏狂垂下睫羽不願說。焦侃雲點出,「因為,他們在進步的時候,忠勇侯已靠著戰退北闔揚名立萬,使一切都翻天覆地了。」
魏疏狂咬牙切齒地說,「我們趁他這兩年在外行軍,日日夜夜刻苦求進,可他也在進,沙場廝殺皆是真刀實槍,浴血奮戰一回,遠比我們進步得更快,便將本就如天塹一般的差距拉得更大。我們以為他會在老將的扶持下成為我們仰望的存在,沒想到…老將都得仰望他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