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無不震驚地打量著他,焦昌鶴尤勝,他和虞斯約好今日放他登門賠禮,卻沒想到他是這麼個賠禮法。
外頭軍眾背手跪了滿院,唯獨章丘一個文人留有空手,便替虞斯呈上禮單,「忠勇侯虞斯,前與貴府千金承辦重案,致其屢涉險境,後因邀其共度七夕,損害佳人清譽,自覺罪大惡極,萬般羞慚,特來請罪。」
焦昌鶴見過禮單,也見過賠禮,唯獨沒見過賠禮的禮單,甚至伸直長臂也難以將其展盡,堂上幾人自左一左手握起始,展至右一右手握尾端,擇段端詳,看得眼花繚亂。
細察慢究一陣後,綽綽的舅母葉氏率先反應過來,雖說都是禮,但禮與禮之間亦有差別,這單上之物有梳、尺、秤、剪、祘、鏡等,她輕聲對眾人說道:「這禮單上,有聘物…」眾人倒嘶了一口涼氣。
阮玠的暴脾氣一翻上來,就要大斥他想得美,被葉氏握住手才壓下去,她對虞斯的巧思心領神會,低聲對阮玠道:「沒人規定,賠禮里不能放這些東西。何況這些東西都是金物,自可算作賠禮。」所以,只要阮玠不攤開,便揭過去了。虞斯只是在告知心意罷了。
那頭章丘接著道:「忠勇侯此番前來,唯有兩願。一願貴府收下賠禮,微薄之物不足為重,只期作一二彌補,二願諸位長輩驅使荊棘棍棒笞打虞斯,直至怒消怨平為止。」
眾人再度倒吸一口涼氣。
阮慈噙著一抹笑,抬眼審視著虞斯,輕聲說道:「棍棒荊棘於習武從軍的侯爺來說,頂多是皮肉之苦,萬金賠禮於家財萬貫的司家來說,也不過是九牛一毛。先把你那口枷摘了,既是請罪,那我當真有些問題,要你親口回答才行。」
虞斯恭順地頷首,章丘便上前替他摘下。
阮慈問道:「太子案,是綽綽先一意孤行要與你同辦查清,若說你使她涉險,實在有幾分牽強。她素來八面玲瓏,處事圓滑,又怎會是被你逼迫才與你共度七夕,既是她自己的主意,兩廂情願,怎好說是你毀害了她的名聲呢?你來請罪,想討長輩歡心,所以這兩條罪狀,都是我們想要責怨你的罪狀。
「可我更想知道,撇開長輩,你真正想請的那道罪是什麼?忠勇侯,我只問你一遍,在你心底,你究竟罪在哪裡?」
阮綺珠輕聲一呼,低聲問阮祁方:「姑母這是什麼意思啊?」阮祁方搖搖頭,「打啞謎呢。」
阮慈的笑容溫和卻又透露著戲謔,不似堂上眾人想要刁難,卻反而比堂上眾人透徹且不按常理,章丘為虞斯捏了把汗,計劃中沒有這一環啊。他上前一步,想要幫忙盤說,卻被虞斯看了一眼示意退下。
就見虞斯沉吟片刻,抬眼望著阮慈,眼眶微紅,氣息已浮,卻極為認真地說道:
「虞斯身負惡名,滿朝皆懼,身處危境,生死難料,本應孑然自守,孤獨終老,卻…卻難以操控真心,難以克制情意,傾慕招惹貴府千金,罪該萬死。」
眾人長嗟。阮綺珠恍然,一時感到揪心,「心儀亦是一種罪過嗎?」阮祁方點頭,恍惚地說道:「倒不知他為此而自罪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