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氏身子不舒坦,早早便歇下了,姚沐兒搬來馬扎坐在灶膛邊,借著裡頭微弱的火光,動作小心翼翼,生怕吵醒一向淺眠的沈氏。
「怎麼不用熱水?」
沈季青平淡的嗓音自背後響起,姚沐兒動作頓住,脊背不由一僵。
「留著待會兒洗漱用。」他小聲說。
姚家燒飯剩下的熱水,是不准用來刷碗的,一來省柴,二來為了磨磨他性子,後娘容不下他跟弟弟,經常用類似的法子,折磨他們兄弟倆。
來到沈家,他不知沈家有何規矩,一點小事也不敢輕舉妄動,只能小心謹慎,防止出了岔子,惹沈家人不高興。
姚沐兒抿了抿唇。
其實他最怕的是沈季青,這人可上過戰場殺過人,萬一自己惹怒他,誰知道會不會被他用匕首扎個對穿。
儘管知道被沈季青殺掉的是敵人,可還是忍不住會害怕。
姚沐兒留意著沈季青舉動,戰戰兢兢擦乾陶碗,起身放個碗筷的功夫,轉頭便看見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的漢子,從鍋里舀了半瓢熱水倒進木盆。
他猜沈季青是要梳洗了,剛要離開,卻被人叫住。
「灶房暖和,就在這泡吧。」
什麼意思?
姚沐兒唇瓣微張,眼神茫然。
是要自己留下來伺候他嗎?
沈季青見水溫太高,又兌了些涼水進去,彎腰將木盆擱在灶膛邊,回身對立在門口的小哥兒道:「可以了。」
「嗯。」
姚沐兒垂著腦袋靠近。
沈季青是他夫君,雖沒拜過堂,但他的戶籍已經遷到了沈家,便是沈家兒夫郎,做人夫郎妻子的,伺候自家男人是應當的,他沒有任何怨言。
「泡完就進屋吧,柴房裡還有個舊火盆,我去找出來夜裡取暖用。」沈季青說完便離開了灶房。
擼起袖子準備伺候人洗腳的姚沐兒,蹲在木盆前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。
原來沈季青方才不是要留他伺候,這水是特意為他準備的。
姚沐兒伸手試了下水溫,稍稍有些燙,用來泡腳取暖剛剛好。
他坐在馬紮上,低頭看著被水流浸沒的雙腳,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。
泡完腳身上暖多了,他將木盆放在一旁,見鍋里水不熱了,又朝灶膛里扔了截木柴,見火重新燃起來,方才回屋。
沈家日子比姚家過得艱難,用來吃飯的陶碗是豁口的,睡覺的屋子白日裡還好,夜裡北風肆虐,不僅能聽見嗚嗚風聲,房頂也搖搖晃晃,好似下一秒便要被大風颳跑一般。
沈氏睡得東屋好上一些,西屋常年沒人住破敗得厲害,雖被沈季青簡單修葺過,但冬日裡材料不足,現在也只勉強能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