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段時間的相處,霞珠也和椒房殿裡的同事們漸漸熟悉起來,她們都是原本另有差事,只不過因為各種不同的原因,進入延熹帝的視野,遂被皇后帶回椒房殿的宮女。
「你別記恨娘娘,娘娘反而是在保護我們呢。」綠衣宮女曾悄悄對霞珠說過。
她來日尚淺,但也已聽說宮中許多宮女失蹤死亡的事件,與皇帝隱隱有關。她雖不知真假,但相比起陌生的延熹帝,她更願意相信這群對她滿面關切的宮女們。
「文鴛姑姑……」霞珠猶疑著說出這段時間一直埋藏在心裡的疑問,「她的臉……」
按照宮規,別說是臉上有傷了,就算是身體上看不見的部位有傷,都無法通過宮女遴選。文鴛姑姑的傷,只能是入宮之後才有的。
「是姑姑自己劃的。」此事似乎並非機密,綠衣宮女痛快回答了她的問題。
「為什麼?」霞珠怔怔道,不禁想起了同樣自傷面孔的江無源。
江大哥是為了不給姬縈添麻煩,文鴛姑姑呢?
「文鴛姑姑從前可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呢。」綠衣宮女面有懷念,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,然後壓低聲音對霞珠耳語道,「聽說陛下有意臨幸文鴛姑姑……姑姑當場就劃破了自己的臉頰。陛下大怒,要打殺姑姑,是皇后娘娘趕到將她救下。」
「陛下真的有……嗎?」霞珠用口型做出「狂症」二字。
「噓——那些事不是我們能說的。」綠衣宮女眼中閃過一絲恐懼。
霞珠只好閉上了嘴。
她只知道白鹿觀的姜神醫會醫癔症,那些口中嚷嚷著胡話,不是傷人就是傷己的病人,在姜神醫的針療過後,雖然人會變得呆呆木木,但至少不會再有從前那些情緒激動的行為。
不知道那針療,能不能治狂症呢?
她還沒走到那排低矮的耳房前,一個小太監神色匆匆地從夜色中走了出來,一路快走到霞珠面前,微微低了一頭,急切道:「霞珠姑娘,我們陛下又頭疼啦,還請姑娘隨小的走上一趟。」
那綠衣宮女不安地看向霞珠。
「我……我知道了。」被調到椒房殿後,她陸續被皇帝召過幾次,但都是規規矩矩的按頭而已,因而現在也不是特別慌張,托綠衣宮女告知文鴛姑姑一聲後,她跟著小太監快步走向太極宮。
太極宮內,濃重的酒氣瀰漫在空氣中,令人感到窒息。破碎的茶盞和酒罈碎片散落在地上,在昏暗的燭光下閃爍著冷冷的光。霞珠小心翼翼地踏入這一片狼藉,心中充滿了恐懼和不安。
「奴婢參見陛下……」她弱聲開口。
長榻上的明黃身影依舊一動不動,只有沙啞的聲音傳出:「過來吧。」
霞珠這才輕聲走近,小心翼翼地伸手向延熹帝的太陽穴。
鎏金的發冠礙事,頭皮上是最多穴位的地方。霞珠猶豫片刻,還是拔下了連冠於發的金簪。
延熹帝忽然睜眼看著她,那雙醉意朦朧的眼睛裡既然沒有惱怒,霞珠也就硬著頭皮取下了金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