內室里又是一片狼藉,瓷器的碎片四處散落,書籍和畫冊凌亂地翻倒在地。霞珠如今已看習慣了這混亂的場景,她熟練地越過地上的障礙往裡走。
延熹帝衣冠不整地跪伏在臥室的地上,四周都是他扯下來的明黃的帷幕。那些曾經象徵著尊貴和權威的帷幕,此刻卻在他的憤怒中變得凌亂不堪。
霞珠走近了之後,隱約聽見了從那具顫抖的背脊下隱約發出的啜泣。
她猶豫半晌,蹲下身,輕輕將手置於延熹帝的後背之上。
她手下的延熹帝短暫地安靜了片刻,然後顫抖的幅度更大了。
他轉身伏到霞珠膝上,溫熱的淚水浸透布料,打濕了她的膝蓋。
……
徐籍離宮返回宰相府的路上,天空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小雪,如萬千梨花被寒風席捲,在廣袤的天際亂舞。馬車緩緩駛過車水馬龍的大街,嘈雜的人聲透過車簾傳入徐籍的耳中。
「你們聽說了嗎……大公子回來了!」
「希望大公子能勸宰相收回成命……」
「可惜忠君愛國的大公子生在宰相之家,真是明珠暗投啊……」
「若是皇家,不知……」
車內的徐籍聽聞這些斷斷續續的議論,沉默不語,可他的面色卻愈發冰冷,猶如這寒冬的冰雪,透著絲絲寒意。
馬車終於在宰相府前緩緩停下,幾個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官員急忙迎了上來。徐籍目不斜視,直接無視了他們的行禮,邁著大步率先走入府內。那幾人見狀,不敢有絲毫落後,趕忙緊緊跟了上去。
在寒梅盛放、香氣四溢的書房門前,徐籍一眼便看到了頎長筆直如松的徐夙隱。點點雪花輕輕落在他的烏髮上,宛如點綴的明珠。
身後的幕僚和官員都不自覺地稍微停了停腳步,而徐籍卻視若不見,毫不猶豫地大步走進了書房。
其餘人也不敢再向徐夙隱問好,低頭陸續走進書房。
「都說說吧,現在的情況。」
眾人面面相覷,誰都不願先行開口,空氣仿佛凝結了一般。
最後,還是一個官職最低的官員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道:「這……自從朝廷接受沙魔柯投降以來,民間義憤填膺,群情激奮……都在問朝廷什麼時候出兵對抗南犯的匈奴。」
其他幾人陸續開口,說的也都大同小異,民間對徐籍收容沙魔柯的行為十分不滿。
「都是些鼠目寸光之人,哪裡知道,若大夏不接納沙魔柯,鄰國會搶著接受,屆時大夏又要擔心腹背受敵。」徐籍冷笑道。
「這些市井平民,怎會理解宰相的用心良苦。」一人拱手附和道。
書房外,蘭駱走至徐夙隱身前,低聲勸道:「大公子,宰相正在議事,還請回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