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縈看見了徐夙隱漂浮在水中的身影。
他的袖中灌滿湖水,蒼白但沉靜的面龐上沒有一絲痛苦,就好像僅僅是睡著了一樣。
她奮力朝他游去。
缺氧的痛苦讓姬縈的耳膜隱隱作痛,仿佛有一根線,從嗡嗡作響的耳膜中穿透了她的大腦。
「我睡不著的時候,就會讓母親給我唱歌。不過,以後都聽不到了。」
「雖然沒人唱給我聽,但我可以唱給你聽——說不定唱著唱著,你睡著了,我也睡著了。」
「好。」
那些被她一度遺忘的記憶,接二連三地浮現在腦海之中。
「你以後捶打蕁麻,就不會傷到手了。」
徐夙隱。
「若有一日能夠……我願意。」
徐夙隱——
「你叫什麼名字,怎麼會掉到這裡來?」
「……徐夙隱。」
原來,早在破廟相遇的很久很久以前,他們就已相依為命過。
原來,他花費十年尋找的人,是自己。
蕁麻繩索,奄奄一息的少年,熊熊燃燒的山火。
她親手點燃了自己的希望,只為雙手托舉那個寡言卻溫柔的少年,走向希望。
不管再來一千次,一萬次,她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。
飄蕩的湖水之中,她握住了他的手,拉著他游向有光的方向。
到了出口,她單手扒住邊緣,用力將身體撐出水面,然後向地面一旁翻倒,接著拉出水中的徐夙隱。
氧氣重新湧進她的口鼻,她氣喘不止,心跳如雷,來不及平復呼吸,第一件事就是撲到徐夙隱身上,按照姜大夫教給她的救助溺水之人的方法,一邊擠壓他的胸骨下半,一邊口對口對他傳送氧氣。
徐夙隱的胸膛,安靜得令人絕望,無論她如何按壓,都靜悄悄地沒有聲響。
她仿佛又一次置身於那間破舊的小木屋,又一次被孤零零地留下了。
「不要……不要走……」
眼淚大顆大顆地順著臉頰流下,她已經忘了上一次這麼哭泣是什麼時候。
她分明已經決定,再也不會露出軟弱。
可是——
「求求你,不要走……」她抓著徐夙隱的衣襟,泣不成聲。
她還來得及告訴他,她已經把一切都記起來了。
悲痛的怮哭聲戛然而止,她瞪大了眼睛,淚水接二連三掉落在徐夙隱的胸膛上。那裡正在響動著沉穩的心跳聲響,如同夏日驚雷,一聲聲,響徹在姬縈耳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