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目光失焦地落在虛空,被動承受著一切剝奪和索取,被掌控和壓制的無力感滅頂而來,卻意外地沒有激起任何本能的反抗。
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安全的。
他不是在系統的禁錮下接受著永無止境的懲罰,他知道自己隨時可以喊停,他知道薄欽一定會停下,只要自己說不願意……
但是他……
「唔!」
陸之靳驀地一顫,緊抿的唇角不可抑制地瀉出嗚咽。薄欽不輕不重地掐住他的脖頸,帶笑的聲音又輕又緩,卻透著不容違逆的警告。
「你在想什麼?這個時候還在分心?」
「是因為這些……還不夠讓你在意,是嗎?」
「——轟!」
平地炸響的驚雷在耳邊爆鳴,與順著尾椎骨一路上竄的戰慄共同撞入大腦,天旋地轉中,陸之靳驟然繃緊背脊,十指驀地抽顫,無力地想要抓握住什麼,卻只能在束縛下死死緊握,蜷成一團。
他在輕微的窒息感中費力地喘息,用盡全力後仰脖頸,斷斷續續地開口求饒:「不……唔,薄欽,別……」
牢牢控制著他的男人低笑一聲,不緊不慢地彈了彈指尖。
「——!」
審判歡欣地顫動,纏繞住被污染浸沒的獵物,緩緩遊動,粗糲皮革帶起陣陣緋色,被它的主人嘉獎般輕拍。
「我知道了,這樣……也是可以的。」
當世最強的獵人撫摸著自己最珍惜的武器,指腹順著紋理一點點按壓,時不時輕輕敲擊與捻動,細緻地檢視與打理。
「……」
雷電讓照明系統短暫癱瘓,病房內外一片漆黑。密集不留間隙的暴雨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拉入深海,無窮無盡的浪潮從四面八方湧來,將陸之靳完全吞沒。
滾燙的,炙熱的,兇狠的……那些浪潮翻騰著纏繞住他,裹挾著他往更深處墜落。
陸之靳半睜著眼睛,神志混沌一片,只是依據本能用盡全力地呼吸。
在最後的時刻,他顫抖著看向薄欽,張了張口,最終卻還是閉上了眼睛,偏過頭,無聲默許。
「陸之靳……」
薄欽的聲音霎時劇烈顫抖起來,眼底閃過掙扎之色。
看到黑髮青年示弱的那一刻,被冰冷意志死死封鎖的貪念與痴妄幾乎要完全衝破桎梏,將溫文爾雅的表象撕扯得粉碎。從來都被牢牢壓制的瘋狂與偏執叫囂著步步緊逼,像是要就此不顧一起地去索取。
但在最後一步之前,腕間印記的存在感卻不知為何變得異常鮮明,理智在剎那間回籠,死死守住最後一線清明,拼命拉扯著他的神志。薄欽猛地閉上眼睛,深深呼吸,再睜眼時正對上陸之靳失神地看向自己的灰綠色眼睛。
他第一次發現這種顏色是那樣晦澀與混沌。
那些鮮活的神情都只是浮在表面一吹就散的霧氣,霧氣之下是晦暗死寂的深海,重重層層的浪潮與暗流交織成一張布滿荊棘的大網,將嚮往自由的靈魂困在海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