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莉沒有坐在餐桌首端——離他太遠了,不方便說話。
她在他身邊坐下,兩手拽著椅子,朝他靠近了一些:「怎麼啦?你想知道信的內容?」
不知為什麼,她換個座位,他也盯著她看了很久,不知道在想什麼。
直到她回望他,他才低頭吃了一口肉,喉結滾動,吞咽了下去,然後淡淡地說:「你不想說可以不說。」
薄莉覺得他口是心非的樣子很可愛。
他幾乎是形影不離地跟在她的身後,有時她後退一步,甚至能聽見他粗重的呼吸聲,感到他胸腔起伏的力度。
他卻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,一臉無所謂。
「當然能告訴你。」薄莉笑著說,「你還記得博伊德和特里基嗎?」
他頓了一下,點了點頭。
「他們行騙的別墅,原主人是一位叫『希里太太』的女士。那位女士也是梅林太太的主人。」薄莉輕描淡寫地說,「梅林太太被我殺了,屍體一直扔在地窖里,希里太太應該是發現了梅林太太的屍體,找到了什麼線索,才會寫信聯繫我。」
埃里克沒有說話,低下頭,繼續吃東西。
餐廳里,只點了一盞燈芯草燈,光線昏暗,看不清他的神色。
薄莉早已習慣他的沉默,自顧自地說了下去:
「說起來,我一直想去那幢別墅看看,但因為擔心附近有特里基的餘黨,就擱置了下來。」
埃里克看向她。
薄莉說:「如果我再去那幢別墅……碰到危險,你會保護我嗎?」
埃里克冷不丁開口說道:「你殺死梅林太太時,我在場。」
薄莉驚訝:「……啊。」
她倒是沒想過,他會在那裡。
當時,他不殺她,她就已經謝天謝地,所以從頭到尾都沒有考慮向他求助,也不認為他會跟著她去那幢別墅。
誰能想到,他就在那裡。
他看著她,突然站起身,一隻手撐在她的身側,朝她俯近:
「如果我出手,你就不必染血。你會恨我當時沒有出手麼。」
薄莉感覺他的價值觀很奇怪:「你殺人,我殺人,有什麼區別嗎?梅林太太威脅到了我的性命,如果我不殺死她,我就會死。這是正當防衛,我不會感到半分愧疚,也不覺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。」
「對我來說,如果一件壞事已經發生,且無力挽回,那就儘量讓它變成好事。我從中汲取到的教訓,已經遠遠超過它產生的負面影響……我為什麼要恨你?」
他的胸口急促起伏了一下,沒有說話。
「『染血』這個詞,聽上去很奇怪……我並不是純白或無辜的,」薄莉說,「如果我為了保持自己的純潔性,卻讓你去殺人,你不覺得這很荒謬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