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音剛落,埃里克突然上前一步,逼近她,一把扣住她的後腦勺,強迫她抬起頭:
「那你說,我該怎麼辦?」
——小時候,他常常在想,為什麼別人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,而他的父母卻視他如魔鬼。
即使被送進療養院,與狂躁的瘋子作伴,他也沒有放棄對父母的希望,總覺得他們會來療養院接他回去。
他以為自己是因為沒用,才會被送到療養院,於是瘋了似的看書,學習一切可以學習的知識。
「除了這個,」他直視她的眼睛,一隻手撐在她的身側,「你告訴我,我還能怎麼辦。」
有那麼一段時間,他的世界裡全是書,全是文字,全是知識。再冷僻的知識,都想塞進頭腦里。
似乎這樣,就能得到父母的愛,消除人們對他那張臉的恐懼。
然而,他失敗了。
父母徹底拋棄了他。
人們始終認為他是怪物,是瘋子,總有一天會殺死所有人。
他的人生短短十幾載,卻充斥著荒謬的預言、瘋子的絮語、冰冷的成見。
僅僅是因為,他有一張醜陋的臉龐。
如果只是這樣,他尚且能夠接受。
就像窮人從未見過山珍海味,臨死之際,也不會幻想出一桌豐盛的美餐。
上天卻讓他碰見了薄莉。
這既是恩賜,也是詛咒。
作為一個饑荒之人,他的雙眼已經見識過山珍海味,口腹之慾已得到了短暫的饜足。
現在卻告訴他,薄莉並不屬於這裡,終有一天會回到自己的時代。
他有一顆舉世罕見的頭腦,學識廣博而不失微末。
在面對她會離開這件事上,卻是徹徹底底的無計可施。
他唯一能做的,就是在她還未離開時,在她的記憶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。
他不可惜自己的性命。活在這個世界上,對他來說,不過是繼續被厭憎,被驅逐,被排斥。
死了以後,他卻不再受時間與空間的限制,可以真正無處不在地糾纏她。
哪怕她逃回現代,只要她記得他,就能感知到他的存在。
他是那麼卑劣,希望她跟別的男人約會時,想到他正在不遠處注視著她,想到他也曾這樣呼吸灼燙,也曾這樣緊緊抱住她,直到骨節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。
他知道,她不可能一直記得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