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邵雪難得在這種時候心中泛起了漣漪。
隨後,竟是睜眼直到天明。
天明之後,雨聲漸停,卻是傳來了更多人的腳步。
白邵雪側首望過去,看到交泰殿的門被打開,來者竟是沈度。沈度面上表情微妙,並沒有直接對著白邵雪說些什麼,只是擺了擺手,讓身後的僕從上前來替他更衣,仿佛是要把白邵雪帶到什麼地方去。
他這般抽風也不是一回兩回,起初白邵雪任由他擺弄,可當真知道是去什麼地方幹什麼的時候,他繃著的那根線還是完完全全的斷了。
因為他看到了,看到了就在皇宮之外,人山人海,片片寂靜,都是為了宣告一個人的死亡。
沈度好意,站在他身後,替他解惑:「阿雪,你知道跪在那裡的是誰嗎?是你愛的莊瑟。」
「你知道我要做什麼嗎?」
「我要殺了他。」
「就像是史書上那樣。」
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皇帝的身上,等待著他發出最後的判決。
沈度說完,也沒有等待,輕飄飄的兩個字「行刑」,如同隨著風一樣越飄越遠,最後直直落到莊瑟的身上。
白邵雪總覺得自己想像力根本不夠,和沈度比起來,自己幾乎比幼童都不如。自己能想到的那些折磨人的法子,簡直就是可笑至極。但,或許,只有沈度才知道如何真正的剜掉他的心。
他像是呆了,像是放空了,像是一切都無感了。
怔怔的看過去,已經有行刑者拿起來輕薄的小刀。
凌遲啊……一片一片將身上的血肉割下來,到底是犯了什麼樣罪過的人才會收到這樣的懲罰?更何況在如此多人的注視之下,不僅失掉了性命,還要失掉最後的尊嚴。
白邵雪不知道莊瑟有沒有抬起頭來看到自己,他也不希望莊瑟看到他。
他荒唐的想著,沈度若是真想殺了莊瑟,走到如今這一步,自己根本沒有能力組織。可沈度絕非常人,竟然連莊瑟的行刑都要強求自己來看。
白邵雪愣了片刻,直到那小小的一抹紅鑽進了他的眼眸中。
崩潰原來是,這種感受。
沈度賞心悅目的看著,忽然聽到身前坐著的人發出了沉沉的笑聲。這讓他不由挑了挑眉。他朝前望了望,發現白邵雪低著頭,根本沒有去看。而那個現在正在被行刑的人,倒還是個厲害人物,都被割下肉來,居然是一聲不吭。
「這等場面,大概只有阿雪一個人能笑出來了。」沈度說:「朕還以為你對大元帥十分喜愛,由此一見,倒像是巴不得他死。」
這話惡意滿滿。
白邵雪卻是道:「你不用如此激我,我只是在笑,咱們三人,竟是誰也沒有躲過歷史的傾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