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雁姑娘,咱倆都是傷患,你帶酒來是給誰喝?」
「當然是給你餞行,」流箏道,「無妨,那是藥酒。」
「你想拿藥酒飲醉?」
流箏挑了挑眉,露出一個「有何不可」的表情。
季應玄:「……」
拿藥酒飲醉,借滋補丹藥下酒,頗有一種既貪生怕死又瀟灑不羈的新奇體驗。
這回季應玄不肯以凡人之軀與她拼酒量,一邊豪飲,一邊丹田裡暗暗運起靈氣解酒。兩人從暮色將至飲到月上中天,流箏已經醉到一雙眼前四個影,季應玄卻是除了衣上有些酒氣外,神智仍然十分清醒。
「過幾日……你就要下山去了……嗝——」
流箏打了個酒嗝,半天也說不明白一句話:「我很樂意舉薦你去聽危樓,但是又怕你,怕你……」
聽她說個「怕」字,季應玄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:「怕我什麼?」
流箏長嘆道:「怕你傷心。」
季應玄不解。
流箏說:「雖然我不能回應你的情意,但我很感激,珍惜,尊重……我真心希望你以後過得好,不要為我所困,能找到自己的正緣,嗯,正緣。」
她又來了。
「倘若你拜入聽危樓門下,再過幾年,我與祝哥哥成婚,也會到聽危樓去住,到時候低頭不見抬頭見,又惹你掛懷心不定,又惹你傷心……這樣不好,不好。」
季應玄問她:「那你覺得怎樣才好?」
流箏單手托腮,透過支摘窗繁複精緻的窗格去看天上的月亮。
上弦月如鉤,令她想起偷往凡界時聽過的溫柔曲調。
她一邊凝神回憶,一邊緩緩吟唱:「相見爭如不見,有情還似無情……」
笙歌散後酒初醒,深院月斜人靜。
話音未落,她已栽倒在桌,小半杯桑葚紫參藥酒傾倒,洇濕了她的雲紗袖角。
這當然不合禮數,不過他不久就要走了,誰還管禮數如何呢?
季應玄起身繞到流箏面前,指腹凝出一縷紅光,輕輕點在她的太陽穴上,流箏便睡得更沉,連呢喃也沒有了。
季應玄左手抬起她的下頜,冷冷將她打量一番,右手指腹抹過她的嘴角,將一小片花生衣從她臉上蹭下來。
接著,伸手探向她的後頸。
柔涼的肌膚下,有長約三寸的環形精密軟骨,一環扣一環,一共十八環,他能摸到六環,剩下十二環藏在蝴蝶骨之下。
這就是他的太清劍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