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時鳶停在院子裡,四下空無一人,五匹駿馬被韁繩拴在木樁上,背對背分別朝著不同的方向,精力旺盛仰天長嘯。
謝時鳶的眼睛赤紅著,沒去管馬兒,奔向太后寢殿。
忽然里殿門開了,謝時鳶定睛去看,太監滿臉不耐地架著一個女人出來,那人渾身是血,頭垂著,臉被頭髮擋住看不清,不知道有沒有氣。
謝時鳶沒由來呼吸一窒,他的手在發抖,不知是害怕還是不願相信,佇在原地不敢上前。
太監拖行著她,地上留下綿密的血痕,踏過長階時,一個白玉手鐲從女人身上掉下,哐當一聲碎成兩半,那清脆的聲音擊碎了謝時鳶的神智。
他認出了那個鐲子,那是父親送給母親的,薛舒一直戴在手上。謝時鳶如墜冰窟,渾身的血液都涼透了,他眼睛一動,幾行血淚流了出來。
寒食散的毒副作用體現得淋漓盡致,謝時鳶的眼睛血淋淋一片,一隻眼的光輝慢慢暗淡,最後灰白一片,再也看不見分毫。
「母親——」謝時鳶釀釀蹌蹌撲了過去。
他不知自己的身體也被寒食散掏空,再加上此時身子軟得站不住,根本沒有什麼力氣,太監滿目兇惡,輕輕一下就把他推翻在地上:「哪來不長眼的東西,給我滾一邊去!」
太監與他動手時沒扶住「薛舒」,薛舒好像聽見了他的聲音,癱在地上的身子微微動了,聲音細如遊絲,仿佛隨時會斷:「鳶兒?」
謝時鳶爬起來,想衝過去再度被太監攔下:「不知死活,來人,把他拉下去!」
一聲令下,侍衛蜂蛹上前,拽著謝時鳶往後拖,謝時鳶死死盯著薛舒,指甲在地上劃出難聽的聲音,颳得血肉模糊。
薛舒好像朝他伸出了手,那雙瑩白的手此時創傷滿布,還在往下滴血。
謝時鳶掙脫不得,太監繼續架起薛舒,把她拖到院子中間的木樁上,五匹馬兒之間。
第 20 章
謝時鳶腦子裡的弦蹦斷了,眼睜睜看著薛舒四肢被綁上繩子,他掙扎著往前爬,侍衛腰間的長劍被打落在地上,謝時鳶嘴裡發出痛苦的哀鳴:「不要!」
太監背對著他揚起拂塵,麈尾在夕陽下划過殘忍的弧度,獨屬於他的尖利嗓音直衝雲霄:「行刑!」
烈馬衝破牽制,前蹄高高揚起,嘶吼著向遠處奔騰,血色四濺,像千千萬萬朵刺眼的紅梅,殘肢在謝時鳶眼前墜落,落在地上毫無動靜。
殘陽仿佛血跡,在謝時鳶眼底徑直蔓延,周遭一切驟然失去聲音,思緒停止流轉。
謝時鳶仿佛被困在了原地。
天上反常下起了薄雪,好像變成一把把尖刀割著謝時鳶的皮肉,五臟六腑也被攪得不得安生。
血淚緩緩留下,壓抑到極致的悲恨在他胸腔里翻騰,謝時鳶止不住地乾嘔。
慈寧殿門口站出個人影,鳳搖閃過刺眼的金光,太后朝他勾起雙唇。
謝時鳶瞧見了,渾身都是冷的,他手指向前探了探,去夠地上的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