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時鳶去了偏房,沐浴更衣。
宋忱在謝時鳶來之前洗過了,他把被子收起來,有些忐忑地坐回床上,明明是自己睡了幾個月的床鋪,此時卻不敢亂動,生怕弄出讓人生厭的褶皺。
薛舒派的人一直在外面,直到謝時鳶回來,他盯著對方上床,把燭火熄滅,才滿意離開。
宋忱躺在里側,兩隻手探在外面,小心翼翼抓著被子,他輕輕眨著眼睛,視野一片黑沉,什麼也看不見。
耳畔旁有一道呼吸聲,雖然淺,在黑夜裡卻清晰得像對在他耳朵里一樣,宋忱耳邊發燙,像有小火在燒。
他長大後第一次與別人躺在一張床上,不對,還有前世那一次,也是和這個人一起。
宋忱平日裡看著很乖巧,睡覺卻很不老實,喜歡亂動,謝時鳶和他不同,他躺在床上很規矩,一點也不動。
宋忱呆呆地闔上眼睛。
喜歡動的是他,回到前世時,謝時鳶頂著他的殼子,做的事情卻符合他自己,他那晚睡在床上就很安分。
所以那個「宋忱」會保護自己,關心自己,只不過是因為他是謝時鳶,因為是他自己,他才會對變成謝時鳶的他好。
是有改動的,那不是前世真正發生的事。
那前世真正的自己,是不是對謝時鳶很差?
宋忱難受了,眼角有淚光閃動。
謝時鳶躺在外面,與宋忱蓋的不是一床被子,兩人之間隔著一條鴻溝,界限分明。
屋裡燒著炭,像春天一樣暖和,身旁有暗香飄到謝時鳶鼻子裡,是不容忽視的存在,好在香味的主人這會兒比較乖巧,謝時鳶無意識舒展開眉頭。
白日經歷了那麼多事,現在稍稍放鬆,謝時鳶的腦子便開始昏沉,最後一絲清明溜走,他沉沉入眠。
宋忱聽著越來越舒緩的鼻息,緊繃著的身體也癱軟了下來,眼皮子像蝶翼撲閃撲閃的,沒熬多久,隨著謝時鳶一起睡了過去。
……
深夜,隔著一道門窗,外面陰雲密布,刺眼的雷光撕破天際,在暗沉沉的夜裡為驟雨拉開帷幕。
屋裡的炭火不知什麼時候滅了,陰氣見縫插針,滲到裡面還不肯消停。它們順著周圍的東西向裡頭爬,一直靠近最溫暖的人體,從皮肉上每個毛孔往裡鑽,和滾動的血液結合在一起,路過骨頭縫,糾纏不休。
宋忱睡得不深,雷聲大作後半夢半醒,小腿伸出被子。露在外面的一小片肌膚頓時感到寒涼,他瑟縮了一下,收回來時碰到了謝時鳶,宋忱潛意識在叫喚,在夢裡想起身邊還有一個人,嚇得一個哆嗦。
他意識逐漸回籠,還沒完全清醒,兩隻手已經隨肢體記憶探進謝時鳶被子,精準摸到他修長的兩條腿,手掌捂在膝蓋上。
又是一道驚雷,謝時鳶頭上冒出細密的汗,被驚醒了。
醒來就發現不對勁,兩條腿著了火,熱得他難受,他輕輕一動,頓住了。他沒有輕舉妄動,先探手拿出床邊上的夜明珠,嵌在床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