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時鳶身體僵直著,猛地掙開他,胸膛難得劇烈地起伏著,他提起手腕擋住唇口,袖口抖動不停,像在極力隱忍什麼。
宋忱心頭明之昭昭的小火苗頃刻就被熄滅了,他看不見謝時鳶綢帶下氣紅的眼尾,自己眼眶先是紅了。
「咚——」
謝時鳶突然靠著軟榻蹲下,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杯盞,他捂著自己的脖子,嘴唇開始發白,很難受的樣子。
宋忱嚇了一跳,也顧不得什麼,趕緊過去拉他:「你怎麼了?不舒服了嗎,哪裡難受?我讓人去叫觀雪哥!」
「——別碰我,」謝時鳶整個人看起來蒼白又脆弱,說的話卻生冷無情,「離我遠點。」
說著甩開宋忱的手,可下一秒,幾滴凝實的淚水從眼底沁出來,擦著綢帶落下,滴滴答答砸在地上。
宋忱以為謝時鳶是疼哭的,當下就失了神,放下他大步跑出去,大概是去叫人了。
謝時鳶不受克制的戰慄,他一把抓住自己的頭髮,好讓頭皮上尖銳的疼痛分擔一點體內翻湧的不適。
噁心。
為什麼對仇人的觸碰,產生那樣的感情?
這些日子裡來自己的種種異常突然就風起泉涌似的,一股腦擺了出來。謝時鳶從中窺探出了某些不願面對的隱晦,一股濃烈的自厭化為烈火在胸腔里叫囂著,仿佛要將他生煎活烤。
謝時鳶抓著桌角,緩緩倒在地上。
*
謝時鳶搬離了聽雪閣。
最近在侯府的一段太平日子像假象一般,宋忱好像又回到剛來侯府,無人問津,格格不入的時光。
天空陰沉沉的,應該要下雨了。宋忱趴在窗前,目光落在長廊盡頭——去往誦雨軒的方向,定定望著。
那晚宋忱來不及叫人,直奔向樓觀雪的房間,他帶樓觀雪趕過來時,謝時鳶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。他與樓觀雪合力把謝時鳶抬上床,心急如焚詢問樓觀雪狀況。
他還記得樓觀雪說的話:「眼疾的治療到了尾聲,這幾日本就該一逼。我先前擔心意外沒有用過猛的藥材,即便這樣他體內的氣息也變得狂躁,加之心緒過度起伏,便昏迷了。」
樓觀雪當時還解釋道:「不必擔心,這回誤打誤撞解了我的難題,是件好事。」
宋忱於是放下心來。
他在床邊看了謝時鳶大半宿,後來迷迷糊糊睡了過去,等醒來時,床上的人已經不見了。
他迷瞪地朝四處望去,卻發現聽雪閣又是一次大變樣。有關謝時鳶的東西全被拿走了,這個人走得了無痕跡,和來的時候一樣,讓人沒有一絲準備。
像被遺棄了一樣。
宋忱對著聽雪閣的一片空曠茫然無措。
他從連末那裡得知,謝時鳶要去誦雨軒休養,任何人不得打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