寫好了晾乾墨,待要封裝,驀地一陣厭倦,拿起來一撕兩半。
這般行徑,從來不是他所為,為著這個涼薄狡猾的女子,他竟要親自動筆,做一封假信。連自己都覺得不齒。
「來人,」喚過侍衛,從袖中取出竇晏平的玉簪,「用驛路寄去給竇晏平,署名蘇櫻。」
退回簪子,竇晏平自然明白。他方才簡直走火入魔,竟想用那麼低劣的手段。
蘇櫻。哪怕再多警惕,不知不覺間,他還是被她擾亂至此,失了分寸。
「郎君,」張用雙手接過簪子,回稟道,「盧元禮去御史台了。」
還想著找她吧。手都斷了,還念念不忘,簡直不知死活。裴羈冷冷道:「盯緊了。」
御史台。
斷腕包紮著懸在身前,盧元禮拄著杖,慢慢走進監牢。
身上新添了幾處傷,火辣辣地疼著,是白日裡跟盧守義和盧士廉動手時留下的。自從他斷了這隻手,盧守義兩個每日都來嘲笑挑釁,他早想動手了,只不過傷得太重,以往都是他打得他們毫無還手之力,今天卻是他吃虧,要不是盧老太太趕過來彈壓住,那兄弟兩個根本是想要他的命。
虎落平陽,就連那兩個豬狗,都敢騎到他頭上了。
女監就在前面,盧元禮隔著小窗一看,空蕩蕩的沒有人,葉兒沒在裡面。高聲問道:「葉兒呢?」
獄卒在遠處坐著,懶洋洋應了聲:「走了。」
「走了?」盧元禮登時大怒,一個箭步衝過去,揪住他的衣領,「耶耶沒發話,誰給你們的膽子放她走?」
當,手杖掉在地上,獄卒也不怕,不緊不慢答道:「魏博節度使派人來要走的,你要是不服,你跟上頭的說去。」
魏博節度使田昱,河朔三鎮裡最橫的一個,河朔三鎮又是天下節度使最橫的三家,其他節度使都是朝廷任命,這三家,卻都是自己做主,定了是誰就是誰,過後跟朝廷說一聲罷了。
是裴羈乾的,他在魏博混得不差,田昱對他言聽計從。盧元禮鬆開手,啐一口帶血的唾沫。
讓他跟哪個上頭的說去?丁憂之中,又斷了手,幾次求見王欽都說沒空,就連李旭,從前稱兄道弟親熱得很,現在也懶得再敷衍他了,落魄,原來是這般滋味。
都是她害的。蘇櫻,蘇櫻。等他抓住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