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張用去尋他,到他過來,花費的時間比半個時辰稍微久了點,也許是他正在吃飯,也許是他猶豫了一會兒,不過多出來的時間並不很多,昨日她的判斷應該沒有錯,這地方在朱雀門附近。他昨夜不肯來,今天一早便來了,他對她的抵抗,也不過只撐了兩頓飯功夫。
她會拿下他的。
挽著他進門,帘子落下來,腕上一緊,裴羈攥住了她:「休得再有下次。」
黑沉沉的眸子不帶一絲情緒看著她,若是以往,必定會讓她心生畏懼,但,他來了。他眼下的威脅,無非是虛張聲勢。蘇櫻軟軟地倒在他懷裡,低垂了眼皮:「哥哥,我頭暈。」
柔軟的身體落在懷中,胳膊上靠著,輕飄飄的沒有什麼分量,裴羈心里突然生出一種晦澀難言的滋味。說不清是誘惑,還是憐惜。身體先於頭腦做出判斷,一伸手,打橫將她抱起。
她低低叫了一聲,胳膊順勢摟住他的脖子,裴羈低頭,看見她日漸寬大的白衣飄起空蕩蕩的裙裾,蒼白的臉上沒什麼血色,唯獨雙唇依舊柔潤,明艷的紅色。下意識地伸手向她額上摸了下,涼涼的,似冰似玉,她不曾發燒,但這麼涼,也是不對的。
將她冰涼的手搓了搓,輕輕在榻上放下,自己挨著她坐了,她懨懨地靠著他,帶著淡淡流轉的薔薇水香氣,沒有說話。四下安靜得很,裴羈抬眼,看見明窗淨几,纖毫無塵,案上放著她作畫的顏料,當窗放著她手插的瓶花,這本是他的書房,現在漸漸已變成她的,可奇怪的是,他也並不覺得排斥。
讓他突然意識到,她正在一點一滴,不動聲色地改變著他。裴羈壓著眉,輕輕將她推開。
「哥哥,」蘇櫻順勢便伏在書案上,兩頓飯不曾吃,便是不餓也覺得有些昏沉,便也懶得去想他為什麼突然又翻臉,枕著胳膊懶懶地問,「你用過飯了嗎?」
並不曾。昨夜便猜想她早上多半是不肯吃的,早上果然張用來報,她果然不肯吃。他為著來與不來難以決斷,飯食一口也不曾吃。裴羈起身:「你若是還不肯吃,那就餓著,我不會再過來。」
抬腳欲走,「哥哥別走!」她撲過來,抱住了他的腿。
柔軟的臉頰貼在他腿上,心跳突然開始加速,裴羈低眼,看見她微微敞開的領口下纖細的鎖骨,白雪皚皚,起伏的風光。
心跳一下子快到極點,轉開臉,她緊緊抱著他,臉頰挨著蹭著,貓兒一般:「哥哥,我想喝桑葉飲。」
長安人喜食漿飲,開春以來,街邊便多有支了攤子賣各色漿飲的,如三勒漿、蔗漿、薑桂飲、五色飲,也有將各種時令果蔬加進去做成酪漿的,譬如這桑葉飲,原是將嫩桑葉榨汁加進去做成的。裴羈頓了頓,撥開她緊緊抓著他的胳膊:「你自去吩咐廚房。」
他也不曾少了她的吃穿,這別院中一飲一食,無一不是上等,便是他得了什麼時鮮吃食,也總少不了她一份。
「哥哥,」蘇櫻再又纏上來抱緊了,「別走,陪我一道吃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