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羈頓了頓。
敦義坊。
天完全黑下去了,小院籠罩在合歡樹巨大的陰影里,安靜得像座墳墓,蘇櫻獨自坐在窗下,沒有點燈,在黑暗中望著外面更大的黑暗。
這半天裡僕從聽從裴羈的命令死死看著,她連半步也不曾出得這個房門,先前在別院覺得是被困住了,如今到了這裡,才發現真正的困境,更是超出想像。
在漆黑中望著天井上方巴掌大的天空。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再去想裴羈今晚會不會過來了,圖窮匕見,他們兩個人的意圖都已經清楚表明,以後就連做戲也再沒有必要了。若是他來,做完那件事,她走,他不來,那就等他來。
唯一慶幸的是諸般努力之下,葉兒終於逃出去了。從裴羈的語氣來看,他應當還沒有抓到葉兒,那麼葉兒如今在哪裡,會不會是去劍南找竇晏平?
但願不是。裴羈必定在路上布下了天羅地網。
心裡突然湧起柔情。竇晏平,這個不敢再想的美夢,他現在,還好嗎?
梓州。
侍從從驛站取來包袱,竇晏平老遠看見包袱皮上寫著蘇櫻二字,心裡又驚又喜,急急接過。
掂分量輕飄飄的,猜不出裡面是什麼,竇晏平急急拆開,看見不大一個匣子,再打開時,重重絲綿包裹之中,安靜地躺著一支簪子。
羊脂白玉,簪身上流水脈脈,楊柳依依,他給蘇櫻的簪子。他的聘禮。
「備馬,立刻去備馬!」將簪子往懷裡一揣,竇晏平大步流星往外走,「回長安!」
第40章
火把照出一小片紅黃的光, 竇晏平打馬越過山道上又一個急轉彎,急急向前飛奔。
簪子貼著胸膛放好,時不時伸手摸一下, 心高高懸著。她不會突然退回這支簪子, 更不會連一句話都不曾留給他, 她多半是出事了, 他必須回去找她。
「郎君歇會兒吧, 」侍從極力跟著他的速度, 看著狹窄山道旁連火把都照不到底的陡峭山崖,憂心忡忡, 「忙了一整天都不曾歇, 夜裡山路也不好走, 要麼歇上半個時辰, 我們去前面探探路況?」
蜀道之難,難於上青天,更何況又是摸黑走夜路。竇晏平稍稍放慢速度, 全副精神觀察著路況:「我先慢慢走著,你們輪班休息, 留兩個人跟著我就行。」
「太危險了, 」侍從極力勸著,「郎君還是先歇歇, 休息好了天也亮了, 正好趕路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