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角處,阿周攔在路口,用身體擋住不遠處的大門:「你又過來做什麼,不辦差了?」
「姑母僱船要去哪裡?」周虎頭皺著眉,「是不是看我來了,想躲開我?」
先前的情形太古怪,他怎麼都放心不下,便躲在附近看著,沒多會兒阿周一個人出來了,腳步匆匆,直奔碼頭而去,他遠遠跟著,看見阿周問了幾條船又交了定金,阿周連討價還價都不曾,分明是十分焦急,這情形讓他不能不把自己的突然到訪聯繫起來。
阿周是躲他,因為被他發現了行蹤,所以要坐船走。可他是至親的侄子,為什麼要躲他?周虎頭候著阿周返程時突然現身攔住,阿周果然很慌張,推三阻四隻是攆他走,周虎頭越來越疑心。
關於那個逃犯蘇櫻,縣令並沒有透露太多消息,只說是長安來的年輕女子,犯了案逃到了這邊。阿周也是長安回來的,難道阿周跟這個蘇櫻有什麼瓜葛?他恍惚還記得聽周佛保說過,阿周服侍的貴人,夫家就姓蘇。
心裡高高懸著,周虎頭壓低聲音:「姑母,你先前服侍的貴人,夫家是不是姓蘇?」
眼看阿周臉色一變,周虎頭知道自己猜對了,懇切說道:「姑母,咱們是至親姑侄,你有什麼事不要瞞著我,若是有什麼難處,說出來,侄兒一定幫你。」
「沒有,你別跟著我了。」阿周支吾著,突然聽見身後低啞的女子聲音:「乾娘!」
心裡突地一跳,阿周急急回頭,院門開了,蘇櫻站在門內,向著她招了招手:「乾娘回來了。」
她為什麼突然自己露面了?阿周猜不出緣故,心裡砰砰亂跳著,聽見周虎頭驚訝著問道:「姑母,她是誰?」
「是我乾女兒五娘。」蘇櫻不會無緣無故這麼干,必是出了什麼事。阿周定定神,順著她的說法說下去,「先前去過咱們家,你阿耶阿娘都見過。」
這說法有些含糊,周虎頭乍一聽還以為是早先便去過周家,見過周佛保夫妻兩個,鬆一口氣:「嚇我一跳。」
他還以為阿周窩藏著逃犯蘇櫻,方才那短短一會兒,已經在心裡籌劃如何幫她脫罪,如何在上官面前替她遮掩了呢。
「乾娘,」蘇櫻又喚了一聲,把半掩的大門拉開些,「快進屋吧,外頭太陽曬。」
巷尾處,裴羈身形一滯,停住步子。沒看見臉,但那聲音,不是她。低沉嘶啞,還帶著點洛陽口音,記憶中她的聲音很軟,柔而清亮,帶著點輕微的蜀地口音,絲弦一般,在她開口時,便帶著旋律在他心上跳。
不是她。
門關上了,阿周帶著周虎頭進到院裡,吳藏躊躇著問道:「郎君,要喊門嗎?」
裴羈沉默地站著。不是她。如果是她,不會放周虎頭進門,她躲都來不及,怎麼敢拋頭露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