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上窗簾解了外衣,飛快地在肚腹上纏了幾層粗布,衣服一罩,看起來比先前臃腫了一圈。她太瘦了,很難瞞過他的眼睛,一定要把所有屬於她的特徵全都抹掉。「我畫成這樣,他認不住出我。」
阿周心慌意亂,雖然從不曾跟裴羈交過手,雖然在她印象中,裴羈一直都是冷淡端方,拒人千里之外的君子,但能這麼快找上門來,必定不是好應付的人。定定神從窗戶望出去,周虎頭澆完了一桶水,又去打第二桶,屋檐底下靠著扁擔,他拿在手裡掂了掂,又看了看水缸,似是準備出門挑水。
他是自家人,人品靠得住,在洛陽當差又有人脈見識,出了什麼事總能抵擋一陣。阿周心裡一動,深吸一口氣:「小娘子,我有個主意。」
「什麼?」蘇櫻急急問道。
門外。
周虎頭裝滿一桶水,看看水缸里只剩下淺淺一層,肯定不夠今天用的,來的路上他看過,轉過一條街就有水井,等澆完這桶就出去挑水把缸裝滿,兩個婦道人家力氣不濟,做這些重活也夠吃力的。
但她們兩個婦道人家,不在小周村住著有家裡人照應,跑到這邊幹嘛?
周虎頭提著水桶又往菜地跟前走,隔著窗戶阿周叫她:「虎頭,你進來一下。」
大門外。裴羈壓著笠帽來到門首,停住步子。
他必須親眼看看,哪怕她燒成灰,他也能認出她。
堂屋。
周虎頭邁步進門:「姑母,什麼事?」
「先前有件事一直沒跟你說,」阿周拉過蘇櫻,「五娘的爺娘在世時,我給你們兩個定了親事,如今五娘的爺娘都不在了,她過來投奔我,正好也該把你們的婚事辦了。」
周虎頭大吃一驚。從不曾聽過任何風聲,此時乍然多了一個未婚妻子,半天反應不過來:「怎麼先前沒聽姑母和阿耶說過?」
「我才回來,事情多,忙忘了。」阿周道,「五娘如今孤苦伶仃的,你一定要照顧好她,萬萬不能讓任何人欺負了她。」
周虎頭驚詫著,還有些緩不過神:「這,這個……」
蘇櫻低著頭,向他福身一禮:「虎頭哥,以後麻煩你多照顧。」
這是方才阿周想出來的權宜之計,裴羈隨時都有可能出現,她需要一個合理的身份,能解釋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裡的身份。低低說道:「虎頭哥,對不住,我來得急,沒跟你打招呼。」
周虎頭憑著本能還禮,定了定神。婚姻大事不會拿來開玩笑,姑母說訂過親,那就必定是訂過親。雖然從不曾聽過,不曾見過這個五娘,但一個沒了爺娘的孤身女子也是可憐,看在故舊的情分上該照顧照顧,至於婚事,總要跟爺娘商量了再說。周虎頭思忖著:「五娘妹妹,等回頭我跟我爺娘說一說,咱們再做打算。」
頭一次見面突然就要辦親事,他一個辦慣了差事的大男人也覺得臉上發臊,更何況是個弱女子,看她頭都不敢抬,聲音只在喉嚨里窩著,必定也是害臊。周虎頭轉身往外走:「我去澆地,你歇著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