艙里又安靜下來,燭焰晃了幾下慢慢穩住,他伸手,撫上她冰涼的臉。
心裡砰砰亂跳著,連日來筋疲力盡,方才的掙扎已經耗盡了全部力氣,蘇櫻喘息著,一點點壓下憤怒。他並不是要動她,她沒必要跟他硬頂,以她的力氣硬頂更是沒有絲毫勝算,那就不如繼續周旋。
長長吐一口氣,安靜下來。
裴羈輕輕握住她的臉。久違的,柔軟細滑的滋味,讓人幾乎忍不住想要喟嘆出聲,又沉默著壓下。
這十幾天裡無時無刻不在想她,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抓到她後給她怎樣的懲罰,可此時抓到了,人就在手裡握著,那樣放肆地挑釁他叱罵著他,他唯一的念頭卻是,她衣服濕了,天冷,須得披件乾的。
他是真的,無可救藥。
手指慢慢撫過,帶著貪婪,一點點感受這柔軟的觸感,那令人沉迷的感覺又來了,原以為抓到她解了怒氣,沉迷或可消減,可此時卻突然發現,只會越陷越深,不會再有別的出路。
蘇櫻無法再安靜。他這動作像是惡獸在檢查自己的領地,帶著不容置疑的獨占和侵略,讓人頭皮發麻,寒毛直豎。掙扎了幾下沒能躲開,他一隻手牢牢箍著她,另只手慢慢撫過她的臉頰,握住下巴,拇指的指腹摩挲幾下,就著未乾的雨水,擦了擦她臉上塗的黃粉。
雨不知什麼時候又小了,淅淅瀝瀝,不住聲地在頭頂響著,船不知什麼走了,許是有風浪,忽地晃了一下,燭台忽一下滑向桌角,他伸指一擋,拿起來掛在壁上,燭光全都向這邊逼住,照住她斑駁狼藉的臉。
心裡一陣羞惱,蘇櫻轉過臉。
裴羈捏著下巴,輕輕又扳回來,對著燭光細細端詳。雨水和著黃粉,斑斑駁駁的並不好看,可在他看來,卻與從前那個雪膚花貌的蘇櫻毫無兩樣。讓人突然意識到,原來太過深刻地記住一個人的時候,再看她就不再是皮相,無論她變成什麼模樣,他都能夠透過那些偽裝,看到她真正的樣貌。
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前些天一看到她,總有那麼強烈的熟悉感。
裴羈輕輕擦了幾下,白皙的肌膚透出來,燭光下閃亮的白。
手指上染了黃色,起身洗乾淨了,重又倒了半盆溫水擰了條濕布巾,回頭看時,她垂頭坐在榻上,燭光下單薄的肩,她這些天,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?為什麼要跑,就那麼受不了跟他在一起嗎。
在她身邊坐下,握住她的下巴扳過臉,裴羈一點點細細擦拭。
蘇櫻很快閉上眼睛。不肯看他,他也沒有勉強,溫熱的布巾慢慢從額頭,到臉頰,又在眼角輕輕按了按,明明恨到極點,卻突然想起很久之前那天,隔著細竹帘子看見他給裴則擦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