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羈心裡一跳,說不出話,心臟仿佛被那兩個字刺傷,怪異的疼。眼前又在閃現出夢裡的青廬,團扇後他殷殷期盼的她,這件事已經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,然而現在,他卻不知道下一步該當怎麼辦。
他從不起誓,因為從不食言,但對上她,他所熟悉的一切,包括他的原則,都已經面目全非。
蘇櫻咬著牙,等著他的回答,他卻只是沉默著不說話,滿腔怒火找不到出口,用力將身前的書案一掀。
嚯啷一聲,鏡台、布巾,蹀躞帶,案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掀翻在地上,是面錯金的葵口鏡,骨碌碌滾到角落,露出鏡子背面糾纏蜷曲的纏枝花紋。
咔,裴羈伸手按住:「蘇櫻。」
話到嘴邊又不知該說什麼,只是念著她的名字,重又沉默下去。
所有的精神都被這一掀耗盡,蘇櫻冷冷看他一眼,靠回憑几,重又閉上眼睛。
雨仿佛又大了,噼里啪啦敲打著船篷,她在不說話,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,在沉默中拿起她的手,將未剪的指甲一個個剪完,銼刀打磨得光滑,輕輕放回去。
她不曾有任何反抗,安靜溫順得像個人偶。裴羈低著眼,看見她手背上不曾擦乾淨的,淡淡的黃色,臉上也有,她這些天大概是片刻不曾卸下過偽裝,皮膚沾染了這些東西,絕不會舒服。
裴羈起身,拿起水盆。
蘇櫻聽見開窗的動靜,外面的雨聲嘩一下闖進耳朵里,又嘩一下重新被擋在外面,他潑了水關了窗,重新倒了溫水洗毛巾,再又坐下,握住她的臉。
溫熱柔軟的毛巾細細又擦一遍,額頭,眼睛,臉頰,嘴唇,然後是手指。
單調重複的動作,單調重複的雨聲,拍打著客船的,單調重複的水聲。他這人陰狠獨斷,偏偏做這些事,又有無限的耐心細緻。蘇櫻閉著眼,覺得疲憊,覺得無趣,仿佛又回到那個夢境,到處都是虛空,到處看不見路,她拼命跑著,逃著,但其實跑和逃都沒有什麼要緊,她根本跑不掉。
又何必苦苦掙扎。心裡一直燃燒的火苗晃了幾下,歸於沉寂,蘇櫻在恍惚中,重又墜入那片虛空。
裴羈放下了布巾。換了條乾淨的,將她還有些濕意的額發也擦乾了,她始終不曾睜開眼睛,先前是略微急促的呼吸,此時變得綿長輕軟,她睡著了。
雨停了,許是漲了水,水聲嘩啦嘩啦拍著船體,晃晃蕩盪,裴羈沉默地看著她安靜的睡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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