咔嚓,第二根指甲連根剪斷。這些天裡她到底在做什麼,每根指甲都有劈斷的痕跡,指甲縫裡還留著淡淡的綠色,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。裴羈抬眼,看見她尖尖瘦瘦的下巴,眼睛下淡淡的青灰色,她閉著眼靠著憑几,單薄得像一片薄薄的瓷,隨時都可能破碎,心陡然沉下去,裴羈吐口氣,低低說道:「認個錯,這件事我可以放過。」
蘇櫻猛地瞪大了眼睛。
心中生出巨大的荒謬感,已經忘了要跟他周旋,冷笑一聲:「是麼?那我是不是還得跪下來謝你寬宏大量?」
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,裴羈壓著眉:「蘇櫻。」
休要如此得寸進尺,他已經在忍讓,她卻絲毫不肯罷休。
「怎麼,」她立刻抬眉,挑釁的神色,「跪下來不夠嗎?裴舍人想要我如何?」
咔,又一根指甲齊根剪斷,裴羈壓著怒火,淡淡說道:「這次就算了,休要再有下次。」
她不肯讓,他偶爾讓一步,也不算過分。
她卻猛地撤手,他手中的剪刀失了準頭,直直向她戳去,裴羈另只手急忙按住,鋒刃戳到了自己,按下去一個小坑,拿開時滲著血。她並不看他,依舊是冷笑:「裴舍人好生寬宏大量,真讓我不知該如何感激了。」
啪!剪刀重重拍在案上,裴羈抬眼:「蘇櫻!」
「怎麼?」蘇櫻立刻應聲,絲毫不肯退讓的神色,「讓我想想裴舍人準備怎麼算了,不計較我只給了一文錢?不計較我害你找了這麼多天?難不成還要娶我?」
裴羈頓了頓,心口處貼著的銅錢突然又開始發燙,眼前驀地閃現出夢裡的青廬,緊握團扇的她,團扇撤下後她溫柔含笑的臉。
娶她。這一次,他竟不曾像先前那樣,斬釘截鐵地拒絕。
蘇櫻卻並沒有留意到他晦澀的神情:「裴舍人是不是忘了,當初是誰說的,一次之後,放我離開?這就是你信守的承諾?好個名滿天下的君子裴羈!」
鼻尖突然酸澀,害得尾音也跟著哽咽,蘇櫻急急剎住。
不想哭,尤其不想在他面前哭。那天她真不該放下手中刀,該給他來上一刀,就不會有今日的窘迫恥辱。
短暫的沉默之後,聽見他淡淡的回應:「我反悔了。」
抬眼,對上他沉沉的臉,他轉過頭,似是不想看她一般,讓她緊繃的精神一下子繃斷。她早知道他反悔,早知道他不打算放過她,但他竟能如此若無其事,當著她的面親口說出!恨怒到極點,蘇櫻呼一下坐起:「你說反悔便反悔?你當我是什麼,娼妓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