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來。」裴羈奪過。
竇晏平怕弄灑了藥,只得讓他拿走,裴羈走回蘇櫻身前,抬手將她鬢邊的碎發掖到耳後,輕著聲音:「吃吧,我餵你。」
便是竇晏平把他們的舊情都說出來,那又如何?人已經是他的,他們很快就要成親,竇晏平休想帶走她。他是她明媒正娶的夫婿,做夫婿的,便該有夫婿的氣度,偶爾讓一步,也無妨。
壓下心頭翻騰的醋意,裴羈舀一勺藥汁在嘴邊吹了吹,試了溫度剛好,送到蘇櫻嘴邊。
蘇櫻猶豫一下,喝了下去。
裴羈心中熨帖至極,連忙又舀一勺送上。
竇晏平按劍守著,看見蘇櫻長長的睫毛垂下來,遮住眼中的情緒。她似乎對裴羈更親密些,但他總有種感覺,她是不情願的。心裡不覺生出期待,難道她已經想起了一些?下意識地又走近些,待要細看,裴羈從袖中取了帕子,輕輕擦了擦蘇櫻嘴邊殘留的藥汁,似是不經意般,瞥他一眼。
得意炫耀的目光,似在嘲笑對手的失敗。他是故意的,故意當著他的面顯示他們有多親密,好激怒他,讓他發作,讓她在心裡認定他蠻橫不講理,對他生出畏懼。竇晏平壓著憤怒,一點點冷靜下來。
他之所以前來,是要幫蘇櫻想起從前,不是來跟裴羈置氣鬥狠的,只要她能想起來,就會立刻跟他走,任憑裴羈再多詭計,又能如何?
深吸一口氣彎了腰,一雙眼牢牢看著蘇櫻:「念念,那些你記不起來的事情,我來告訴你。」
蘇櫻抬眼看他,滿嘴裡都是酸苦的藥味兒,這藥里仿佛加了黃連還是什麼,苦到心裡去了。
竇晏平慢慢說著:「我們是前年夏天相識的,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,你坐在後花園的薔薇花籬下畫風箏,是只菱形的細骨風箏,畫的是你父親帶你放風箏的情形,我隔著花籬看你,你抬頭,看見了我。」
花落如雨,落在她衣上發上,連她柔軟雙唇間也沾著一瓣,只那一眼,他從此,再不曾忘掉她。聲音輕柔下去,似陷在夢裡:「念念。」
裴羈看見蘇櫻微微揚起的眼梢,她一直看著竇晏平,忘了吃藥,看得那麼專注,讓他心裡那條四處啃咬的毒蛇,幾乎要把五臟六腑全都掏空。
不能發作,他才是她夫婿,為夫婿的,該有夫婿的氣度。她如今病著,只要能幫她病好,他可以忍耐片刻。
在翻騰的煎熬中向蘇櫻身前又湊了湊,輕柔著聲音:「念念,吃藥。」
蘇櫻抬頭,看見他晦澀的目光,他緊緊攥著碗沿,手指都攥到發著青白,蘇櫻垂目,咽下那口苦藥汁子。
裴羈看見她微微皺起的眉頭,那藥很苦,他方才嘗過的。連忙從碟子裡拿了顆蜜餞送到她嘴邊:「吃一顆,壓壓苦味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