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聽見了。難道她記起了崔瑾?裴羈頓了頓:「念念?」
她抬頭看他,眨了眨眼,方才那晦澀的神情消失了,依舊是懵懂無辜的神色:「怎麼了?」
裴羈皺著眉,也許方才那一瞥只是錯覺,她並沒有聽見,便是聽見了,她此時記不起崔瑾是誰,也不會有什麼反應:「漱漱口吧,免得滿嘴裡都是藥味兒。」
蘇櫻點點頭,裴羈鬆開她倒了盅溫水,竇晏平立刻拿走:「我來。」
他搶著餵她喝了水,裴羈沉著臉拿起木盆,服侍著蘇櫻漱了口,吐了水,又幫她擦掉唇邊的水漬。
「念念,」竇晏平竟還不知足,還要纏著她說話,「我還帶著你給我寫的信……」
裴羈打斷:「時辰不早了,她累了一天,該休息了。」
竇晏平向外一看,天色的確已經昏黑,時辰不早了。捨不得走,但更捨不得讓蘇櫻勞累,彎著腰輕聲道:「念念,我先走了,明天我再過來看你。」
她懵懂著一雙眼向竇晏平點頭,裴羈轉過臉,深吸一口氣。
從前覺得氣度容量是男人必要有的,此時才發現,所謂氣度,直是把那酸苦的藥湯,一碗碗全灌進自己肚子裡。
他就不該讓竇晏平見她,他與她也有許多過往,他也一個人跟她說,讓她想起來。
竇晏平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門,心中恨怒難消。裴羈是故意的,上次突然說崔瑾的死與母親有關,為的是在他心裡埋一根刺,離間他和蘇櫻,這次竟又把父親也牽扯進來,簡直荒謬!
父親潔身自好,這麼多年連個妾侍都不曾有,又怎麼可能跟崔瑾扯上關係?況且父親常年都在劍南——心裡突然一凜,崔瑾先前嫁在錦城,距離父親的治所梓州,只有一天的路程。
心裡砰砰亂跳起來,又想起裴羈絕少虛言,即便是懷著卑劣的目的騙他去了劍南,但臨行時交代的那三句話,卻是半點也不摻假,他也正是依著那三條,順利平定亂局。那麼這件事……
急急喚過竇約:「你回長安一趟,催著那邊儘快送葉兒過來,再有,再有。」
他猶豫著半天不曾開口,竇約忍不住提醒:「郎君?」
竇晏平深吸一口氣,低聲道:「你悄悄去郡主府和竇家打聽打聽,郡主與崔瑾崔夫人是否相識,還有,還有……父親留下的這根簪子,是從哪裡來的。」
眼看竇約飛跑著走了,竇晏平定定神,慢慢往回走去。
不能亂了陣腳,裴羈重重詭計,都是為了阻撓他們兩個,他得穩住,不能被他擾亂了心緒。
堂屋。
裴羈目送著竇晏平的身影消失在遠處,喚過彭成:「回長安一趟,查查當年南川郡主與竇玄定親成親的始末,還有竇玄,可曾與崔瑾相識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