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可我還是想見見她,見了面說清楚了,她也許就不會討厭我了。」蘇櫻在他懷裡,悶悶的聲音。
「母親性子剛強,一時半會兒只怕轉不過彎來。」裴羈一下一下輕輕拍撫著,「乖,你不用管了,我來處理。」
扶她起身,在她額頭落下一吻:「時辰不早了,你收拾收拾早些睡吧,別怕,我就在外面守著你。」
夜色深時,杜若儀獨自站在院外不遠處,望著堂屋裡一直不曾熄滅的燈火,無聲嘆息。
三更天了,裴羈到現在還不曾睡,時不時還有侍從進門出門,他是在籌劃回到魏州後的應對。傷成那樣卻片刻也不肯休息,為了蘇櫻,他竟是要嘔出心血才肯罷休嗎?
心緒複雜到極點,快走兩步想要敲門,到底又忍住,轉了回來。
這個兒子自小就有主見,又且天資極高,要做什麼從沒有不成的。眼下她逼得越緊,只怕越激起他對抗之心,事與願違。她得好好想想,找一個兩全的法子,守住他的前程。
夜風涼涼的吹著,杜若儀望著堂屋搖搖的燈火,心裡突然一動。
蘇櫻失憶了。失憶了,忘了姓名,忘了父母,失去了身份。那麼,她的身份就可以是這世上任何一個人,除了蘇櫻。
杜若儀長出一口氣,破局之法,原來藏在此間。
堂屋裡。
案頭的公文一樣樣批好放下,裴羈揉了揉發酸的手腕,輕著手腳走到臥房門前,側耳凝聽。
裡面安安靜靜,蘇櫻睡著了,想來是睡得香甜,一點兒動靜也沒有。裴羈微微閉著眼睛,在腦中將諸般事務,迅速又過一遍。
明日返程諸般事務都已經安排妥當,連夜送來了蒲輪安車,她坐著也不會顛簸。離開魏州將近兩個月,城中局勢千變萬化,各處動向還需進一步確定,尤其是牙兵那邊。田昱雖然信任他,但田昱的幾個子侄對他頗為忌憚,又有暗自與牙兵來往的,須得防備這些人對蘇櫻動念頭。
千頭萬緒盡皆湧入,裴羈又等了一會兒,確定蘇櫻無事,這才走回去在榻上睡下。背上有傷不能躺臥,便只是趴著。一整天勞累辛苦,此時傷口疼痛腫脹,木榻短小,他身量又高,趴在上面兩隻腳都垂在榻外,絕不算得舒服,但,能守在她身邊,隔著一道牆與她共眠,心裡的快意,已經壓倒了身體的痛苦。
卻在這時,聽見臥房裡低低一聲呻吟。蘇櫻的聲音。
裴羈一個激靈坐起來,動得太快扯到傷口,根本也顧不上,急急走去臥房門前,聽見裡面又是一聲呻吟,再等不得,推開房門:「怎麼了?」
黑暗中看見蘇櫻模糊的輪廓,她雙手交疊捂著肚子,低聲道:「肚子疼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