剩下幾個大夫也都依序診了一遍,有說是身孕有說不是,紅糖水熬好了送過來,因不知道該按著什麼診治,此時也不知道該不該讓蘇櫻喝,阿周求助地望著裴羈:「郎君,現在怎麼辦?」
「喝吧。」裴羈接過紅糖水,輕輕摟過蘇櫻,讓她靠在自己懷裡,「這個不是藥,對身體無礙,便是熱水此時喝一點,也有益處。」
蘇櫻垂著眼,就著他的手慢慢將那濃濃的一碗紅糖水全都喝了下去,肚子里冰冷的感覺稍稍緩解,他拿著帕子給她擦汗,又把空碗遞給阿周:「再倒一碗。」
第二碗慢慢的也喝完了,肚子里突然攪疼起來,蘇櫻忍不住嗯了一聲。
肚子上一熱,裴羈伸手捂住。他方才手心對著搓了半天,此時熱熱的貼著,說不出的怪異中,又覺得肚腹里絲絲縷縷的鬆動。蘇櫻垂著眼皮,出了太多汗,頭髮凌亂地沾在臉頰邊,他騰不出手給她撥開,便低了頭用下巴撩了一下,蘇櫻急急轉開臉。
「念念,」裴羈看見她轉側之間,瘦得只剩下一點、蒼白的臉,心里像是刀割,無數懊悔,「我……」
她不曾有孕。
當初決定娶她,是因為聽說她有了身孕,如今並沒有,可他在這短短几天裡,一步推著一步,已將自己的心思看得徹底明白。
他哪裡是因為她有了孩子才要娶?無非是給自己找的藉口。他根本就是愛悅她,想要她,因為此事與自己一貫的行事截然不同,因為知道娶她必將讓自己的人生天翻地覆,所以藉由懷孕一事,說服了自己。
深吸一口氣:「有沒有覺得好點?」
蘇櫻點點頭,比起方才,此時已經緩和許多,也許是精神不再那麼緊張的緣故吧。
湯婆子裝好了,裴羈接過來,替她在肚子上放穩,她低垂著眼皮似極是疲憊,朦朦朧朧的眼,裴羈柔聲道:「再睡會兒吧,睡好了才有精神。」
蘇櫻點點頭:「好。」
是該好好睡,睡好吃好,儘快把身體養好。
身子一輕,裴羈抱起她,慢慢往床邊去。蘇櫻抓著他一點袖子,看見他肩膀上慢慢滲出紅色,傷口又撕開了。
蘇櫻轉過臉。
裴羈將她在床里放好,蓋上被子,又在她身邊坐下。
她閉上眼不說話了,身體蜷縮成一小團,抱著湯婆子。應該還疼吧,她不肯聲張,只是默默忍著。裴羈細細將她汗濕的頭髮撥開理順,放在枕邊,心里空落落的,悔恨啃噬著,片刻也不能安寧。
早知今日,何必當初?當初他分明有機會,她曾不止一次問他會不會娶,假如他那時候看破了自己的心思,假如他那時候,答一聲,娶。
他自負聰明,算盡天下人心,到頭來才發現他連自己的心思,都不曾看清楚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