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邊聽見一聲低低的呻吟,她想來是又疼了,睡夢中也忍不住,裴羈連忙伏些,輕輕拍著,極小聲地安慰:「乖念念,不疼了。」
她閉著眼睛沒回應,一絲聲息也無,裴羈突然害怕,連忙探手在她鼻子下試了試,呼吸輕柔綿長,她還在睡著。
而他,是怎麼也不可能睡著了。將燈移開到角落裡,放下帷幕遮住,光線昏暗,她睡顏漸漸恬靜,裴羈趴在她床邊,隔著被子搭住她的手,懊悔懼怕,患得患失,片刻也不能安靜。
蘇櫻這一覺睡得極是安穩,像驟然卸下了千斤重擔,身體雖然還不曾從疲累里超脫,精神卻輕快了一大截。醒來時稍稍一動,立刻聽見裴羈的聲音:「你醒了?有沒有好點?」
蘇櫻睜開眼,對上他沉沉鳳目。瞳仁漆黑,眼白湛青,眼底密密麻麻,全是紅血絲。
這一夜,他應當不曾合過眼。蘇櫻垂眸:「好多了,你怎麼不睡呀?」
「我睡過了。」其實何曾有片刻合眼?一直留神聽著她的動靜,懸了一夜的心,「要不要再睡一會兒?」
「不睡了。」蘇櫻扶著床慢慢起來,懷裡的湯婆子還是熱的,想來在她睡著時,他給她換過了吧,「我想起來走走。」
裴羈連忙上前扶她坐好,又給她拿衣服,她低著頭裹著被子,似是害羞,低聲道:「我要穿衣服了,你迴避一下吧。」
裴羈也只得出來,聽著裡面窸窸窣窣的動靜,阿周在服侍她穿衣,低著聲音跟她說話:「昨晚上裴郎君一眼沒眨,守了你一整夜。小娘子,你有沒有覺得好些?」
「好多了。」蘇櫻低著頭,肚子不像昨夜那麼擰著攪著的疼了,變成沉悶下墜,隱隱的疼,「要不要再喝點紅糖水?」
「已經熬好了,你漱過口就能喝。」裴羈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。
蘇櫻頓了頓:「好。」
「小娘子啊,裴郎君對你真是盡心盡力。」阿周感嘆著,扶她在鏡台前坐下,慢慢梳著頭髮,「不管先前怎麼樣,這些天我都看在眼裡,他是真心想娶你。小娘子啊,就算你病好了,也千萬別忘了這段時間的情分,別太怪他了。」
「我先前,因為什麼怪他?」蘇櫻抬眼。
阿周支支吾吾說不出來,蘇櫻低著頭,突然覺得身下一熱,蹙緊的眉頭一霎時舒展開,輕聲道:「周姨,我好像,來癸水了。」
早飯是裴羈那邊做好了送過來的,杜若儀匆匆用過,看見那邊院子里車馬成簇,侍從有條不紊地走動檢查,不由得一怔:「怎麼,他竟還是要今天啟程?」
傷成那樣,昨夜又折騰了大半夜,想來並不曾合眼,竟還要趕著回魏州嗎?
「是,」侍婢道,「方才三郎君那邊打發人來問夫人是回長安,還是有別的安排。」
回長安,他想得倒好!杜若儀冷冷道:「跟他說,我也去魏州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