怔忡著,慢慢說道:「今天覺得好些了嗎?」
蘇櫻看見他發紅的眼梢,心裡也覺得難受。她不想騙他,可事實上,她卻為著各種原因,一次又一次騙了他。輕聲道:「好多了,沈醫監說再過幾天就可以吃些補養調理的藥膳,不必再吃藥了。」
「那就好。」竇晏平無聲嘆了口氣。即便她不曾想起他,但只要她身體無恙,他也就知足了。
「坐吧。」蘇櫻指指窗下的坐榻。
看他低著頭一臉悵然,蘇櫻心裡越來越酸澀。她恢復記憶的事情可以讓盧崇信知道,因為盧崇信隱忍狠辣,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,一定能把消息瞞得水泄不通,但竇晏平不行,他太正直純良了,很容易在言行中露出破綻被裴羈發現,亦且一旦他知道了真相,必定會竭盡全力想要帶她逃走,裴羈在魏博勢大,到時候必定還會連累他。
看著竇晏平在榻上坐下,蘇櫻便在他對面坐下,輕聲問道:「裴郎君說你今日和他一道赴端午宴,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呀?
「席間在說公事,我一個外人不好在那裡待著,又惦記你,」竇晏平覺得她把裴郎君三個字說得又輕又軟,大有一種親厚稠密的感覺,心裡酸澀著轉過了臉,「眼下龍舟賽應當也決出勝負了,也許他也快回來了吧。」
蘇櫻心中一動:「他們在說什麼公事?」
漳河邊。
酒過三巡,裴羈抬眼,不動聲色看過場中諸人。
薛沉與黃周兩個坐得相鄰,時不時交頭接耳,竊竊私語,邊上李星魁偶爾也插一句話,但比起先前三個人說說笑笑的情形,顯然已經疏遠了幾分。旁邊幾席上其他營寨的將領小聲議論著擢升郎將之事,時不時看薛沉幾個一眼,滿臉嫉妒不平難以掩飾,卻又不敢做聲。
裴羈慢慢又飲一口雄黃酒。
牙兵待遇遠遠高過其他營寨,早已引得眾人不滿,此次嘉獎又只賞牙兵不賞別人,兩方積怨只會越來越深,如此,則牙兵若想有什麼動作,絕不能得到外援。
而薛、黃、李三人之間,隨著李星魁實力減弱,矛盾也漸漸浮上水面,牙兵中除了這三家尚有中郎將喬晦實力不弱,喬晦是薛沉的表弟,定計之初他便看好了,這一計,關鍵一環在於李星魁。
他雖然放了話說李星魁戰功最高,可得一個名額,但以薛沉和黃周一貫跋扈的做派,絕不會就這麼算了,上有薛黃兩個想要按下李星魁維持現狀,下有喬晦野心勃勃一心想上位,李星魁日子不好過,自然會生出異心,到時候便是他出面援助之時。
當!又一聲鑼響,龍舟衝到最後一個賽點,距離終點只剩下數丈的距離,此時李星魁的船在最前面,緊跟著是薛沉的船,田午的船緊跟其後,她一向好勝,此時親自坐在船頭划槳,口中高喊著號子,帶動眾人跟她步調一致,催著那船如飛一般往前衝刺,激越鼓聲中一點點越過薛家船,又奮起追趕最前面李星魁的船,近了,更近了,田午眉飛色舞,在喊號的間隙里高聲叫了聲:「阿耶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