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羈抬眼,淡淡道:「將軍非是幫忙,乃是補過。」
今日必須讓李星魁贏,把李星魁的體面抬到最高,才能最大程度激發薛黃二人的不平,田午不懂關竅,一味爭強好勝,險些誤事。
「你太好強,今日險些壞事,」邊上田昱也聽見了,低著聲音,「以後休得如此莽撞。」
田午笑了下,拿過裴羈的酒杯握在手里把玩著,半晌,幽幽說道:「阿耶和裴三郎既有安排,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?難道要防著我不成?」
「你女兒家,機要公事不需你插手。」田昱道。
「女兒家怎麼了?女兒家就不是人了?」田午一口飲盡杯中酒,撂了杯子,「我上陣廝殺的時候阿耶怎麼不說我是女兒家?」
「我不曾讓你去,是你爭強好鬥,每次都爭搶著要去。」田昱沉著臉,「休要再吵嚷,壞我的事。」
裴羈沉默地聽著,餘光瞥見棚外一個人急匆匆走來,卻是留在家中的侍從,心裡突地一跳。難道是她有事?不等那人上前,早已起身迎出去:「娘子有事?」
侍從嚇了一跳,看他神色緊繃,忙道:「娘子安好,張頭領差我來稟報郎君,竇郎君去了,娘子與他在屋裡說話。」
裴羈心下一沉,抬眼,看見遠處煙塵翻卷著,一彪人馬飛快地往近前來,最前面的人緋衣玉冠,正是兵部前來傳旨的官員。
宣諭使府。
竇晏平看著蘇櫻,有些奇怪她為什麼會問起裴羈的公事,卻還是如實答道:「田節度預備在牙兵中擢升兩名郎將,又準備改革牙兵承襲之法,以功高者居之,才不配位者褫奪名額,眼下為著此事他們內部起了爭執,這主意,應當是裴羈出的。」
蘇櫻恍然,原來裴羈所說的危險,是指此事。大約是怕牙兵恨他,連帶著要對付她。賞賜之事歷來難辦,雖然她對魏博牙兵了解不多,但先前在盧家她曾見過的,那些僕婦為了一吊錢的賞賜都能斗得你死我活,更何況是提拔為將這等的榮耀。三家人,只給兩個名額,裴羈果然深諳人心。
思忖著問道:「牙兵記恨裴郎君,依你之見,誰對誰錯?」
竇晏平頓了頓,不願意幫裴羈說話,但他從來又都是就事論事,從不會因為私人恩怨,罔顧是非。慢慢道:「為兵將者,服從主帥乃是本分,魏博牙兵當著田節度的面都敢輕慢,若換了是我,也會下手整頓,節度使的體面還在其次,這般驕橫不服管教,一旦起了戰事多半不會服從節度使調遣,卻要貽誤戰機,釀成大禍。」
蘇櫻沉默地聽著,驀地想起盧崇信的話:姐姐,我會聯合牙兵,幫你殺了裴羈。
她從來都知道王欽把持朝政,引得朝野上下怨聲載道,盧崇信投靠王欽是為了權勢,她能理解,也不覺得應該指責,但盧崇信如果聯合牙兵殺了裴羈,那麼整頓牙兵的計劃必然失敗,魏博必將易主,天下又將是一番大亂。
那晚她問裴羈牙兵為什麼記恨他,裴羈道,所謀不同。裴羈更重實效,不怎麼論心跡,但竇晏平是正人君子,他做出的判斷,必然是為了百姓,出於大局考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