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羈步子一頓:「裴則怎麼辦?」
應穆爭儲失敗後, 他便料到會有這麼一天,歷來參與爭儲的失敗者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,尤其如今, 相王名為太子,實際上只不過是王欽的傀儡。
東宮全部班底, 三師三傅皆是王欽安排, 相王府原有的僚屬遣散大半,近來朝中傳來的消息說, 太子稱呼太和帝為阿耶, 稱呼王欽為尚父, 每次見到王欽都要恭恭敬敬行禮, 王欽聲勢之大, 已至頂峰。
當初應穆爭儲之時,與王欽狠狠交手過幾次, 王欽絕不會就這麼算了。
「她留在郡王府,」應穆抬眼,「邊地苦寒,我不會讓她跟我一起受苦。」
裴羈看著飄搖的燭火,想起他拒絕應穆提親,強要帶裴則回魏州時,裴羈不顧一切的反抗。那是裴則生平頭一次與他抗爭,她是真心愛戀著應穆。「也許她更願意跟你一起走。」
下意識地,回頭向窗外一望,廂房燈已經熄了,蘇櫻應當已經睡了。突然覺得悵惘,又有深沉的哀傷,一步錯步步錯,與她終是走到了這一步,終其一生,還有可能得到她真心的愛戀嗎?
廂房,蘇櫻看見書房燈火一暗,方才拖在窗戶上的人影不見了,裴羈去了裡面的套間。那裡沒有窗戶,從這邊決計是看不到的,讓她一下子警惕起來,如此做派更像是商議機密,誰會在這時候,為著什麼機密事來找他?
書房。
應穆四下一望,套間沒有窗,靠牆幾排鎖著的柜子,一案一幾一榻,看起來是裴羈平日處理要事的地方。在榻上坐下:「則兒留在長安更合適,有岳父岳母照顧她,好過跟著我朝不保夕。」
況且這次貶謫,他還另有使命,也不方便帶她。
岔開話題:「我這次來,更要緊的是國事。」
裴羈掩上房門:「何事?」
窸窸窣窣的布帛摩擦聲中,應穆自懷中取出一方黃絹:「聖人密詔。」
裴羈心中一凜,連忙跪倒,燈火下應穆沉默著托起黃絹,裴羈抬眼,看見黃底雲紋上幽暗的紅字:誅王欽。
太和帝的御筆,但,不是筆墨,而是以鮮血書寫,下面印泥鮮紅,蓋的是傳國玉璽。
局勢已然壞到這個程度,以至於太和帝不得不以血書擬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