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櫻仰頭看他,日光強烈,照得處都是白亮的光影,他的臉在光影里有些看不清:「哥哥,你千萬小心。」
「你也千萬小心。」裴羈低頭在她額上一吻,愛戀纏綿著,不得不狠下心腸,「我走了。」
「哥哥,」蘇櫻抓住他的轡頭,「若是……饒四弟一命吧,他很可憐。」
她不清楚將要發生什麼,只是直覺對於盧崇信不會是好事,況且她逃了,裴羈必然也會遷怒於盧崇信,她得給盧崇信留條後路。
裴羈壓著眉,猜測著她的用意,又不願細想,許久:「好。」
「好哥哥,」蘇櫻鬆一口氣,握了握他的手,「走吧,千萬保重。」
他縱馬離開,蘇櫻安靜地看著,他突然又撥馬回來,蕭蕭肅肅的身形映著白亮的日光,讓她突然有一剎那想起竇晏平,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去而復返,與她告別。誰能想到一別之後,人事全非。
裴羈一霎時奔到近前,從馬背上俯身,切切叮囑:「若有變故,會有人接應你出魏州,來人會拿著我的印信,送你去安全的地方。」
若有變故,他殺身殉道,但她會活下去。
不,不能有變故,他承擔不起變故的後果,他的身後還有她,這件事,無論如何都得辦成。情緒突然激盪,裴羈跳下馬,擁她入懷,緊緊吻住:「等我。」
這吻一剎那熱烈,蘇櫻覺得暈眩,恍惚著神思,他很快放開她,喑啞著聲音:「我走了。」
揚鞭催馬,這一次沒再回頭,一徑奔向遠方。
太陽毒得很,到處都是虛晃的白,蘇櫻在無法言說的情緒中懶懶轉回身,身後有人喚:「姐姐!」
盧崇信來了,懷裡掩著藥瓶,發紅的眼梢:「姐姐,我來了。」
「裴郎君家中有事要回去一趟,」蘇櫻定定神,「你隨我來,我有話要跟你說。」
裴羈走了,到長安快馬兼程一天半能到,也許那要緊的大事就在這幾天進行,留她的時間不多,必須抓緊了。
盧崇信跟在她身後進了內宅,在她臥房外間坐定。張用還想跟進來,蘇櫻抬眼:「你出去吧。」
裴羈臨走時交代過,以後宅中的事情都是她主持,張用不敢不退出去,門關住了,葉兒跟著退出來,抿嘴一笑:「張大哥總是防賊似的跟著,是怕我家娘子偷了郎君的東西不成?」
張用老臉一紅,忙道:「不敢,不敢,莫要取笑。」
屋裡,蘇櫻壓低著聲音:「都準備好了嗎?」
她早些天便交代他去辦,要不同身份名姓的過所和告身,狡兔三窟。
「好了,」盧崇信低聲道,「備了四份。」
不同的姓名籍貫,但都蓋著絕無摻假的官署印信,無論她想去哪裡,都不會露出破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