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櫻慢慢走回來。伸手一摸,衾褥下空了,那枚銅錢不在,大概是裴羈趁她睡著時取走了。四周安靜得很,不知哪裡有漏網的蟬,扯著嗓子一聲接一聲,拼命嘶叫。
裴羈不在,這府里太清淨,幾乎讓人覺得不適應了。
眨眼已是六月三十日。
裴羈安排好諸事,聽著閉門鼓由遠及近,一聲接一聲敲響,宵禁就要開始了,得趕在宵禁之前進入禁苑,四更時分入宮。
拍馬出城,踏著長草茫茫,沿灞河一路向北,明日便是生死之局,此刻占據滿心的,卻只是蘇櫻。她還在等著他,這一局,只能勝,不能敗。
魏州。
盧崇信遞過印信,蘇櫻接過來細細檢查著,又蘸了印泥,在白紙上扣一個印。
她這幾天在書房偷偷翻找,找到了一本裴羈蓋過私章的書,此時拿起來兩相對比,立刻發現仿製的那枚章邊緣處不一樣,原來裴羈那枚章邊緣是斷續紋,而且這仿製的章也比真品稍稍大了些。
盧崇信也看見了,一陣懊惱:「我立刻去改。」
蘇櫻壓著焦急,嗤啦一聲撕了那頁書交給他:「快些。」
這麼看來明天一早是走不了了,刻章是細活,沒有一半天的時間根本不可能完成。
盧崇信愧疚著,蒼白著一張臉:「姐姐,都是我的錯。」
「沒事,我也記得不大清楚了。」蘇櫻安慰著,「你快去吧,弄好了就來找我,記得千萬要找最可靠的人手。」
就算裴羈的事是今天,等他趕回魏州總也是後天光景,她還有時間,這時候千萬要穩住。
六月初一,寅正。
漆黑夜色中,靠近三清殿的凌霄門悄無聲息打開,應穆當先入內,緊跟著是裴羈、竇晏平,俱都穿著監門衛服色,偽裝成換班的衛士,一言不發在門內站定。
「這幾位看著眼生啊,」城樓上巡邏的隊正提燈向下一照,「哪位將軍麾下?」
那開門的內應忙向他招手:「新來沒多久的弟兄,有些孝敬要獻,王頭兒下來說話。」
新人入值,照例要奉獻財物,隊正也不曾疑心,帶著兩個心腹果然下來了,腳剛踩到平地,後心里突然一疼,嘴同時被捂住,放大的瞳孔里看見一張沉肅的臉,在最後的神智里認出了來人,裴羈。
身後,竇晏平沉默著將刀身上的血揩抹乾淨,李春等人急急拖進陰影里藏好,緊跟著如法炮製,片刻之後,當班的衛士都已解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