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郎君。」院門外張用匆匆走進來。
裴羈收起聖旨,抬眼,張用帶著幾分尷尬轉過目光:「張法成剛剛去四條街了。」
裴羈壓眉,四條街距此不遠,是百姓所居之地,張法成深更半夜到這裡做什麼?
梵音寺,經洞。
墨汁倒了大半缽,再滿的話就不好拿了,康白放下墨桶,接上方才的話茬:「我與曹兄相識多年,對他還算了解,他並不是不欣賞你的才華,只不過眼下他還接受不了女徒的事情罷了。你放心,我這些天都會留在城裡,待風頭過了,我再陪你去拜會。」
蘇櫻心裡熨帖,又覺得奇怪:「康東主不著急趕路嗎?」
「不著急,先把經幡的事辦完。」康白笑了下,此行本來就是為了找畫師,有她引薦,想來很快就能找到,那麼他也就不著急回長安,甚至可以畫完後就在當地雕版印染,到時候讓商隊送回去,他留在沙州也不是不行,「我來這一趟,主要也是為了經幡。」
但她既要避風頭,也就沒法帶他去拜會畫師,豈不是耽擱他的正事。蘇櫻想了想,轉身往角落放紙筆等物的小桌走去:「那麼我把剩下幾位的姓名住址寫給東主,東主可以自行拜訪,免得耽擱了正事。」
康白抬步跟上,她蘸了筆一揮而就,吹乾墨遞過來,康白接在手裡,入眼便是一紙飄逸的行草,原來她的字,與她的畫一樣好。也是,她還能有什麼不好呢。
心裡忽地一動,康白轉開臉,看見桌邊靠牆放著半桶濕泥,極力想要找個話題,便指著問道:「這是做什麼用的?」
「我想試著做做塑像,」蘇櫻頓了頓,覺得難為情,臉上有些熱,「泥水總是調不好,不是太軟容易變形,就是太干容易裂,試了許多次都不太好。」
泥水配比乃是塑像師密不外傳的技藝,哪裡就輕易讓人學了去呢。康白餘光里瞥見她微紅的臉頰,心跳越覺得快,低聲道:「將來拜了師,自然就會了。」
「除了這個,還有許多也不大行。」蘇櫻笑著搖頭,「我原想著既然能畫,塑像應當也容易上手,試過之後才發現兩者截然不同,塑像似乎更重骨骼框架,乃至言談說笑時肌肉的走向都要考慮,我作畫重神韻,寫實總差點意思,再有就是女子的骨相我還勉強算得熟悉,男子就全不行了。」
許是燈火晃了眼,鬼使神差的,康白應聲道:「那麼葉師可以拿我當做模型。」
話一出口,立刻覺得唐突,待要彌補,又不知該如何彌補,康白沉默著,聽見蘇櫻輕快的語聲:「真的?那就多謝康東主了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