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好似猛地回過神來, 抬眼時,竟透著點慌張:「康東主來了。」
康白看見她微微泛著紅暈的眼皮, 眸子裡帶著水, 似揉碎了漣漪,染出一天星波。心裡突然軟到了極點, 眉頭卻是蹙了起來。她這模樣, 卻像是有什麼心事似的, 是什麼心事?「怎麼了?」
「沒什麼。」蘇櫻連忙轉開臉, 下意識地便擦了下眼角, 乾乾的,讓她意識到自己應當並沒有什麼異樣, 心神稍稍安定,「康東主有事找我?」
「方才我們商議了一下,眼下想明著出城怕是不行,等我去城裡再活動活動,看看能不能找人居中說和說和,攔住張法成。」康白也看見她方才擦了眼角,心裡不覺便是一緊,她哭了麼?因為什麼事?是不是受了驚嚇,或者害怕出不去城?忍不住又上前一步,細細打量著,「你放心,就算說和不動,我也會送你出成。到時候我們喬裝改扮,混在商隊裡分頭走,由我拖住城門檢查的人,你趁機離開,等出了城我們再會合。」
喬裝打扮,與康白分開走,方才張用也是這麼說的。蘇櫻點點頭,在悵惘中想到,這大概,是裴羈的主意吧。
他雖然困在節度使府,但對於局勢的判斷和應對,從來都不會錯,但她沒想到的是,他竟肯把這件事,交託給康白來做。「好。」
「葉師,」康白覺得她聲音似有些喑啞,悶悶的,似帶著無限悵惘,想問,又不知道該不該問,在躊躇中低著頭,「是不是還有什麼顧慮?」
「沒有。」蘇櫻搖搖頭,餘光瞥見架上的沙漏,才驚覺從張用離開到現在,大半個時辰都過去了,她竟一直就這麼望著外面,怔怔坐著。
其實連外面的景致都絲毫不曾在腦中停留,仿佛想了很多,可細究起來,都只是些零碎的片段。興道坊後院的鞦韆,她高高盪起來,看見佛寺藍色的琉璃瓦頂,小雁塔四角的鈴鐺。敦義坊那棵占據了大半個院子的合歡樹,濃蔭遮蔽下,來往的人都變成陰影的一部分。魏州城她曾住過的那間臥房,冰盆總隔在帘子外,從細竹的縫隙里,絲絲縷縷透進來的涼氣。思緒紛紛亂亂,到最後,總是不可避免地回到最初的裴府,她追著裴則出來,隔著帘子看見裴羈拿著帕子,輕言細語安慰著哭泣的妹妹。
這兩年裡除非是在夢中,否則極少去想,但其實點點滴滴,從來都不曾忘。
「葉師。」康白忍不住又喚了一聲,還想再問,到底又沒有問,目光順著拼成花朵形狀的琉璃小窗望出去,越過碧藍色的琉璃瓦頂,看見極遠處一點招展的旗幟影子,節度使府,就在那邊。裴羈也在那邊。
節度使府。
宴席擺在正廳,沙州城上下各級官員悉數到場,簇擁著張伏伽向裴羈敬酒,裴羈垂目,看見面前的酒杯是一隻白水晶斗,一斗斟滿,便是大半壺烈酒,若是眾人挨個敬上一遍,無論如何,他今日也休想神志清醒地走出去。但這第一杯,是必須喝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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