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名左軍營校尉低聲向夥伴道:「許久不曾見過節度使了,昨天中秋,節度使也不讓去府上拜見,也不知道怎麼回事。」
話音未落,四面響起地動山搖般的動靜,校尉急急回頭,就見右軍營士兵荷槍持刀列隊進入,最前面一人騎在馬上趾高氣揚,不是張伏伽,是張法成。
天邊一輪血紅的太陽慢慢露出山巔,士兵們手中兵刃映著日光,凜凜的寒光,校尉本能地覺得不對,軍演該當各軍一齊入場,為何到現在還不見其他營寨?而且張伏伽最倚重的豆盧軍也不見蹤影,他們這些將官的隊伍里,也看不見封永存。
向同伴靠近了些,壓低聲音正想說說這蹊蹺事,忽地聽見傳令官高喊一聲:「上前見禮!」
邊上的士兵押送犯人一般,押著他們來到高台下,張法成端坐其上,點點頭吩咐道:「除兵刃。」
士兵們立刻上前來解兵刃,那校尉覺得不對,用力握住不准士兵強奪,高聲爭辯道:「二將軍,軍演時我們都得指揮本部軍馬,如何能除兵刃?」
話沒說完只聽一聲驚叫,校尉抬眼,最邊上一個交了兵刃的校尉被右軍營士兵一刀劈翻,緊跟著又是幾個文官,校場上霎時一片血光,校尉立刻拔刀:「弟兄們,情況不對!」
此時都已經覺察到不對,但四面八方無數全副武裝的士兵一齊湧上,將他們這些人牢牢圍在中間,校尉劈翻一個吐蕃兵,又被另一個一刀砍在胳膊上,大刀脫手,在煌急疑惑中看見天邊血一樣的朝陽,聽見張法成冷冷的聲音:「一個不留,全都殺了。」
又一個士兵揮刀劈下,校尉在絕望中,突然聽見奔雷般的馬蹄聲由遠及近,一霎時來到近前:「張法成里通吐蕃,叛國叛軍,傳我號令,殺!」
是張伏伽,節度使來了!校尉陡然生出無數力氣,徒手搶過吐蕃士兵的大刀,一刀劈過去,看見大宛馬飛也似地衝進校場,馬背上一人鬚髮花白,凜凜如同天神,正是張伏伽,身旁跟著左軍營的孫成,還有幾個左軍營的將官,校場外煙塵滾滾,是數百左軍營的士兵,校尉在激盪中大喊一聲:「弟兄們撐住,節度使來了!」
被團團圍困的眾人頓時都生出無限勇氣,不顧生死廝殺著,極力向張伏伽的方向靠攏,高台上突然響起一聲:「張伏伽,你看看這是誰?」
張伏伽抬眼,阿摩夫人帶著幾個吐蕃將官,押著張敬真慢慢走上高台,她臉上依舊帶著平日裡謙和的笑:「張伏伽,放下武器,不然我就殺了他。」
校場外,裴羈登在瞭望塔上,看見張敬真平靜的神色,看見張伏伽痛苦扭曲的臉,隨即他取下背上鐵弓,嘶啞著聲音喊了聲「兒啊」,跟著搭弓張箭,瞄準張敬真。
日頭飛快地升高,遠處傳來悠悠蕩蕩,佛寺的鐘聲,裴羈抬眼,望向龍天寺的方向。她在那裡,他到今天一早聯絡上康白,才知道她沒能出城,為了她,這一戰,他必須勝。
龍天寺後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