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哽咽著嗓子,沒再將下半句說完。
赫舍里卻會意了,紅著眼道:「六阿哥臨走前只跟皇上說了一句話,便是『想四哥了』。他始終掛念著你,要護著你吶。」
胤禛那一張冰霜面具便頃刻間碎裂成渣,豆大的淚珠順著眼眶滑落下來,滴在地上又失了蹤跡。
他連忙垂下頭去。
康熙也在打量著德嬪和胤禛。德嬪是有過前科的人,方才是他偏聽偏信,冤枉了四阿哥,可四阿哥就不能開口解釋清楚嗎?
還是說……這孩子不能解釋,不敢解釋?
帝王蹙眉,將目光流轉於二人之間。
德嬪抱著孩子哭得傷心欲絕,叫人不忍責怪;
四阿哥跪在地上,卻將脊背挺得筆直,只是皇后說完話之後,這孩子垂下頭,明顯情緒有了變化。
康熙心中動搖了,卻不打算在一眾人面前公開徹查此事。他擺擺手,嘆道:「罷了,你額娘剛沒了孩子,口不擇言,你也莫要放在心上。」
「梁九功,傳朕旨意,六阿哥的喪事便按照阿哥儀制交由內務府和禮部去辦。天熱了,這事兒要快。」
在一聲聲吩咐中,奴才們開始忙進忙出。
很快,永和宮的人都散去了,胤祚的屍身也被暫時請出內廷,停放在武英殿偏殿。
胤禛卻久久跪在地上,沒有起身。
不知過去多久,他的雙腿都沒有知覺了,才聽到外頭雷鳴轟隆,紫禁城內下起了一場大雨。
雨水總能夠洗去萬物的苦痛。
胤禛這麼想著,失魂落魄地從地上爬起來,在暴雨中麻木的出了永和宮。他不要太監跟隨,就這般深一腳淺一腳的順著東夾道走著,停在了毓慶宮門前。
天色愈發昏暗。
毓慶宮琉璃門前,已經點了兩盞銅框掛燈。
胤禛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動物,貼著毓慶宮宮門,將自個兒蜷縮成一團。
他不敢去敲門,怕六弟不在那裡蹭吃蹭喝,也怕二哥跟阿瑪一樣會懷疑他。便只將頭埋起來,發出一聲困獸般的嗚咽。
那聲音不大,被噼里啪啦砸落在地的雨水遮住,不會有人在意。
可毓慶宮的宮門卻偏偏在這時候打開了。
小豆子挑著宮燈,在前頭開道照亮夜路;
胤礽則撐著一把傘緊隨其後,嘴上正念叨著:「咱們快些過去,汗阿瑪為這事冤枉了四弟,他又是個鋸嘴葫蘆,指不定躲在哪處獨個哭呢。」
話音落,太子就瞧見了宮燈映照下,蜷成一團的四弟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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