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氏雙眼驀地紅了,跪地叩首道:「多謝皇后娘娘,多謝皇貴妃娘娘。」
赫舍里將人扶起來:「你三哥哥還好好的。李家不會真的倒下去。」
李氏便露出了這幾年都未有過的笑容。
她即便貶作官女子,今日穿的也依舊是那身繡了紫薇花的旗裝。紅的衣裳,紅的唇,喝下鴆酒之後,又流出了紅的鮮血。
她也不管那些血跡,靠坐在桌邊,撫摸著身上的刺繡,仰頭看著赫舍里笑了。
「紫薇花從五月盛放,一路開到八月,嬪妾最是喜歡。從前皇上說,花無百日好,嬪妾這朵紫薇卻定能有百日紅。昔年樁樁件件的承諾,皇上怕是都忘乾淨了吧。」
「只怪嬪妾從夢裡醒的太晚,終究是來不及。」
「娘娘,敬嬪她們……應當自由了吧?」
*
赫舍里從咸福宮回來,便一直有幾分魂不守舍的。
八月的天,正是紫禁城最熱的時候。赫舍里仰頭看去,成團的雲高懸在藍天之上,一動也不動地杵著,叫人覺著悠閒自在。
她就這麼坐在前院的樹池子邊,盯了小半個時辰。
胤礽從外頭進來,貓著腰將冰涼的雙手覆上她眼前:「額娘猜猜我是誰?」
赫舍里回神,笑得歡喜:「滿宮上下,還有哪個小猢猻敢喊本宮額娘呢。」
胤礽便鬆了手,挨著赫舍里身邊坐下,與她肩並肩一起看云:「額娘說的是,下回兒子得稱一聲『皇后涼涼』。」
這一句話徹底叫赫舍里開懷笑起來。
她記起兒子小時候「額涼額涼」地喊,總是像個糖糰子一般撒嬌叫喚,叫人歡喜又好笑。那時她還疑惑,不知這孩子口音像了誰。
如今,也只有特意逗她開心時能聽到了。
胤礽剝了個橘子,跟赫舍里一人一半地分著吃起來。
「聽夏槐姑姑說,額娘這幾日喜歡看雲?」
赫舍里垂眸笑著,便知兒子來意。她點頭道:「夏日的雲瞧著人心裡舒坦。額娘在想,李氏飲了鴆酒之後,不回關外、不當李家女兒,只做這麼一朵雲也是件樂事。」
胤礽笑著贊同:「額娘高見。等下雨了,就又能落入大地滋潤萬物,再隨之蒸騰重新變成雲。如此往復無窮樂也。」
赫舍里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,新鮮得不行:「你從何處學來的?」
胤礽也說不上來,只不過腦子裡就這麼認定的。
於是笑著撓撓頭:「聽法蘭西傳教士白晉講的,他還會許多聞所未聞的東西,額娘若是感興趣,兒子一一講給您。」
赫舍里很高興兒子願意跟自己分享生活,也很歡喜於接觸新事物,應一聲:「好。你說什麼額娘都仔細聽著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