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已經深了,養心殿內燈火通明。
康熙穿一身明黃寢衣,披著龍褂,背身立在明間,他身後則跪著采捕衙門的掌印太監周銳。
帝王開口問:「查清楚了?」
「回皇上的話,奴才已經查明,西洋葡萄酒中的草藥的確為大阿哥授意所下,只是劑量較輕,若皇上每日飲用一杯,就會頭暈目眩,身體疲乏,當不至於中毒才對。」
康熙冷笑:「此酒有延年益壽之效,他會不知道,朕每日須得服用數杯嗎?」
周銳垂首不敢再多話。
康熙又問:「大阿哥收買了景仁宮何人?如何收買?」
「一個喚作仁喜的小太監,是首領太監季明德的徒弟,也算得皇后娘娘幾分信任,能去得近前。」周銳伏地,小聲道,「另外,大阿哥近身侍候的宮女採薇,原是仁喜的同鄉,二人自入宮相伴,有患難之情。這小太監便是因此被拿捏了。」
康熙仰面,看著養心殿明間上高懸的「無為」二字。
這還是當年他從乾清宮搬出來後,與保成一道練習法帖時乘興所寫。如今瞧著,竟再也寫不出這般灑脫的字了。
不知過了多久,康熙嘆息一聲,緩緩斟酌著字詞吩咐:
「皇后身邊……有個叫逢春的大宮女,這些她與母家多有傳訊。朕一直睜隻眼閉隻眼,就是希望她能約束索額圖,統領赫舍里全族,忠心耿耿為皇室效力……」
康熙閉著眸子頓了頓。
冬夜的寒涼順著門窗縫兒悄無聲息鑽進來,叫養心殿顯出一種空曠的寂寥感。
許久,帝王睜開眼,目光中透著從未有過的冷厲:「如今,既然不是單單為朕效力,便也沒必要格外開恩了。」
「明日一早,你帶人去景仁宮緝拿逢春、仁喜二人,連同乾東五所的那個宮女,也一併送進慎刑司內。」
「朕要他們的死,給皇后和延禧宮一些教訓。」
竟敢將手伸到江南去。
康熙嗤笑一聲,心想:為了東宮,赫舍里舒舒還真是變了許多。
*
天蒙蒙亮,下起了冬日裡的第一場大雪。
白雪落在地上變成了泥濘,仁喜被反綁著雙手,由季明德親自推搡著往景仁門外走去,迎面撞上了前來提人的周公公。
采捕衙門出現,從來就沒有好事兒。
季明德心中一咯噔,連忙陪著笑臉道:「敢問周公公,可是皇上醒了?娘娘昨夜連夜審問,已經抓到了這大逆不道的叛徒,正要送往養心殿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