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,這件事到底還是叫僖妃知曉了。赫舍里與康熙為這最後一份金雞納霜吵了一通,事情瞞不過後宮的奴才們去。
僖妃一連用了兩日藥,覺著身子好多了,要南絮扶著自己坐起身來,吩咐道:「本宮用三日藥足矣,餘下的都送去養心殿,請皇上分給兩位親王吧。」
南絮聞言一怔,抿著唇站在原地不動彈。
僖妃便嗔她一眼:「快去啊。姐姐全心全意待我,我也不能坑害了姐姐。如今皇上日日打量著江南官吏的調動貶遷,東宮被困,中宮就更不能再陷進去了。你知道我的性子,便是留著,也不會再多用一劑的,別浪費了。」
南絮只得紅著眼,將這得之不易的救命藥送去了養心殿。
僖妃主動送藥,康熙的滿腔怒火便忽然啞了。帝王自知理虧,揮揮手叫小黃門給宮外送藥,又吩咐道:「僖妃身懷大義,朕念著她的這份情誼,這是底下新上貢的紅參,梁九功,送去長春宮吧。」
直到這時候,赫舍里才知曉僖妃的藥沒有了。
那兩份藥早已不在康熙手中,便是去鬧,也鬧不出什麼結果來。
赫舍里只得無奈的數落僖妃一句,又因為她的病容而面露不忍,將這些責備盡數變為心疼,輕輕撫了撫僖妃的額頭。
僖妃笑著安撫:「娘娘別擔心,我這不是沒事嗎?撐到張誠他們帶著新一批藥材回來,總會大好的。」
赫舍里點點頭,目中有掩不住的憂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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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果然沒有他們想的那般好。
僖妃的藥停了之後,沒隔兩日便又再度發了熱,緊跟著冷熱交替,比起先前的症狀還要嚴重一些。
人都燒糊塗了,她在床上還握著赫舍里的手勸說:「姐姐,事已至此,別跟皇上對著來……」
赫舍里緊緊回握住僖妃的手,將額頭抵在兩人的手心中間,閉目忍著淚答應她:「好,姐姐聽你的。」
宮裡宮外的氣壓都十分低迷。
明眼人都瞧得出來,張誠的船隊趕不及了,這三位只怕都要撐不住。
六月初七的清早,晨露未乾,旭日東升,恭親王常寧卻先一步走了。
康熙兄弟三人中,他分明是最年幼的一個,今年不過四十有七,怎麼拋下兄長們率先走了呢?
忽然的喪事叫帝王還沒回過神來,緊跟著半個月之後——二十四日的深夜,福全也在痛苦掙扎中結束了病痛的折磨,可以閉上眼長久地睡上一覺了。
康熙夜半出宮,進了裕親王府,便痛哭不止。
這是當年皇考還不看好他時,願意讓出皇位,只做賢王的兄長。如今,待他最好最親的兄長沒了,他再也沒有人可以倚靠了。
漆黑的夜裡,隱隱交疊的哭泣有了十足充分的理由,便足以遮掩生在帝王家的苦楚情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