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哈哈大笑:「季兄,你我秉持的道理相仿,何必相互殘殺?我始終坐鎮京中,那些偏遠之處,力所不及,還需要季兄替我多多宣揚這番道理!合併之事,就此不提,未來的生意,你我合作愉快!」
他拉著季冷坐下,場中各堂主也毫不羞愧,收了武器,笑嘻嘻地跨過無頭屍體湊上來敬酒,似乎前一秒的肅殺只在夢中,六分半堂從未有一位覬覦季幫主愛女的堂主。
酒足飯飽,季冷一再謝絕了雷動天送他們回去的好意,帶著渾身酒氣,領季卷出了六分半堂總部的大門。
夜黑風高,闃無一人,父女二人更是足下無聲,如兩道鬼魂,融化於黑夜,沉默著往別院的方向慢步走去。他們走了幾步,卻聽見身側尾巷裡,低低傳來幾聲嗆咳,與方才狄飛驚的咳大不相同,是竭盡全力忍耐,依舊要從胸腔衝出,又被以極大毅力忍在喉嚨口的悶咳。
季卷愣了一愣,腳步一錯,閃至巷道中,從沉沉夜色里,分辨出一道比黑夜更黑的身影。
她脫口而出:「蘇夢枕?」
第10章 野心
那黑色人影攏起手袖,一雙冷眼穿過夜幕,落在兩人身上,片刻道:「你們出來了!」
季卷忍不住想笑。她在宴會上時,明明覺得自己已經笑到厭煩了,此時卻又發自肺腑地覺得應當笑一笑。她笑著說:「暗夜無星,蘇樓主夤夜閒逛,好雅興。」
「不雅。」蘇夢枕完全不接她的調笑,冷淡道:「我們在等你。」
他說的是「我們」,不是「我」。季卷一愣,見季冷抬著頭,似乎捕捉到很多人撤離時帶起的風聲,給她遞了個眼色,示意蘇夢枕的「我們」並未誇大其詞。
她沉默了下來。聽到蘇夢枕的咳嗽聲時,她立即猜到他是收到了他們被六分半堂帶走的情報,為了那個口頭上訂立的「盟友」之名,孤身深入六分半堂核心,伺機接應,甚至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。這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付出,所以她開了個玩笑,不想使氣氛變得太情深義重。
但僅金風細雨樓少樓主與金風細雨樓精銳盡出,又是全然不同的概念。蘇遮幕雖然抱病已久,畢竟還是名義上的金風細雨樓樓主,一個少樓主尚且是承擔得起的代價;要再加上金風細雨樓那少得可憐的人才積蓄,那簡直是壓上在京中前程的豪賭。
季卷不笑了。她的情緒常常倒置,在緊張的時候愛笑,在真正感動的時候,反倒表現得冷冷清清:「總共加起來也才兩面之緣,蘇少樓主何必如此?」
蘇夢枕直視著她,眸中有暗火熒熒,一字一頓:「馳援盟友是應有之義,金風細雨樓自然信守不渝!」
季卷嘆息:「即使你的這位『盟友』,剛剛和六分半堂談成了將要並蒂連枝許久的大生意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