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笑著,看向身帶酒氣的青年,卻竟撞入一雙灼烈燃起暗火的瞳孔中,不免嚇了一跳,往丁典懷中退了半步。等再抬眼,那點暗火轉瞬隱去,孤傲青年周身似環縈起希望,由希望點起暖意,因暖意更添人氣。他走到湖邊時那倦怠獨立的模樣減退,片刻對她二人拱手一拜,不發一語,折身往黃樓,亦即人間煙火氣里返回去。
翌日。
雷損正在三合樓靜待。雷純坐於屏風之後撫琴。
蘇夢枕未至,他便靜等。這一幕恰如他初次見蘇夢枕的情形倒轉:蘇遮幕帶著蘇夢枕靜候,他姍姍來遲。不同的是當日他要刻意磋磨蘇遮幕氣焰,此時蘇夢枕來遲,雷損知道他正耽在宮中。
蘇夢枕入宮何事?要向官家稟告昨日之事?照理京中武林動盪,官家並不在乎,但昨日去拜訪蔡相時,卻得了他不可再與金風細雨樓生事的暗示。
京中有變。變在何處?蘇夢枕此次從邊關回來。京中變與邊境有關?莫非朝廷忽又想振奮,又想往外派兵嘗嘗敗戰滋味?
雷損能得的一手消息並不多,但已足夠他判斷出情勢,對他不算好也不算太壞的情勢。因此他還等得起。他布酒。靜待。
等到蘇夢枕登樓入室,眉間病氣深重,神采卻飛揚,雷損更覺自己所料不錯。他起身笑道:「蘇公子遠道而來,喝茶還是酒?」
蘇夢枕冷冷瞥他一眼,不接他話,掀袍落座道:「雷總堂主好定力。」
這話明褒實貶,雷損聽了,卻面色不動,道:「朝廷打算再起刀兵,便是你我無法左右的變天大事,京中群雄也只能依上邊意思辦事,不多加定力還能如何?」
蘇夢枕聽他試探,抱住手臂一笑:「不錯。諸葛神侯已說服朝中眾臣,上疏奏請官家往北面派兵。」
雷損眼中精光一閃:「關七昨日失勢,就是為了今日朝會上,讓他背後幾位舊黨今日不敢出言反對!」
蘇夢枕臉上甚至露出幾分惺惺相惜:「顯然。」他慢悠悠道:「要動刀兵,京中必須只有一個聲音。」
「現在京中勢力最大,只剩你我,但還不算一個聲音。要只有一個聲音,最好就是只剩一個幫派!」雷損的手已落在不應刀上了。
蘇夢枕冷笑瞧他:「我有一個好提議:你可以投降。」
雷損反問:「為何不是你投降?」
蘇夢枕咳嗽。他這一咳嗽,就像宣告兩人無意義的口水仗該休,等他重新平復下來,立即單刀直入道:「眼下你我實力相當,江湖勢力中各有三成聽從號令。所以金風細雨樓一旦與六分半堂開戰,勢必會成為席捲整個江湖的動亂!」
雷損嚴肅道:「等我們分出勝負,贏的一方也必是慘勝,實力大減。」
蘇夢枕輕咳著接:「對於國戰,任何實力的減損都不可饒恕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