於是雷損立即就坡下驢道:「唉。是純兒福薄,無緣與蘇公子琴瑟相諧。」
蘇夢枕不接話。他只是笑。他笑起來的時候,半點不像成天與他互相算計的金風細雨樓的主人。雷損對著他的笑容細思是否有可乘之機,片刻只是低下頭繼續參閱手詔,狀似關懷道:「蘇公子強硬退婚,如此心急,未免有以情勢相逼季少幫主表態之嫌。我只是好奇一問:季少幫主難道不會在意?」
「看來你還不知道官家同意向北用兵的緣由。」
「蘇公子的婚事還與國家大事沾得上邊?」
蘇夢枕瞧著他,忽起身推開虛掩的房門窗戶,往三合樓外一揮手。
雷損好奇揚眉,潛心注意。
他注意街上行人激增。並非慶典時間,街上卻像儘是閒人般聚集,交頭接耳,神色激動。有宮人沿御街而出,剛一出現就被行人圍上,簡直像御使著人群般,一直走到張榜處,而圍繞宮人的平民隨貼榜的動作發出巨大轟動,聲如波浪一層一層傳開,像絕佳傳聞終於被證實,最終匯聚為轟然讚嘆。
此處仍是克制地讚嘆,而別處已陷入白晝狂歡般的情緒中。保康門街上諸多江湖賣解客連生意都不做,一群半大青年興奮地在街上接連翻著跟頭,拿銅鑼四處敲擊,邊敲邊高聲呼喊:「大捷!——大捷!我大宋乾寧軍收復燕京失地,哈哈!——氣死了耶律延禧那老兒!」
酒食作匠、縴夫、女使、勞力被喧鬧驚動,丟了手上活紛紛探出腦袋,四相詢問:「當真麼?」「乾寧軍的將軍是誰?」「契丹蠻夷那麼壯,怎麼竟能打到燕京城內的?」「他們的皇帝真被氣死的?」
「錯了,錯了!」有賣字畫的落魄書生頭巾散亂,剛從張榜處擠出來,回自己街坊身邊試圖勘除錯誤:「遼天祚帝遇刺,滄州乾寧軍與江湖勢力恰正與遼軍對壘,察覺軍心散動,趁勢大破南京侍衛親軍,戰線直推至燕京城下,又經妙計拉扯……」
他的話被心急的街坊打斷,只問:「是誰創下這不世功業?」
「是,是乾寧軍將軍向孔,連雲寨寨主戚少商,還有一人獨對遼國太師蕭乾的青田幫少幫主季卷!」
狂歡的人群便從他身邊轟然而散。「向將軍!戚寨主!季少幫主!奇謀收燕京,大勝氣遼皇!」
書生為這錯誤氣得連連跺腳,可他的澄清聲已淹沒在嘈雜百口。不等他們高贊多久,另一個消息又從內城層層遞出:道君皇帝聞此大捷,立即要撥兵十萬,北上伐遼,力使燕雲十六州,一夕盡歸宋土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