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卷震撼地對著他看,像是十顆流星瞄準了她同時往下砸。她在十顆流星里隨意挑了一個問:「你為什麼覺得我想要金風細雨樓?」
蘇夢枕一愣。他臉上難得現出些迷惘,道:「我別無他物可做定聘。」
定聘二字一出,把季卷好不容易端正起來談公務的態度又攪散了。她有些受不了他在談情與公幹之間兩極跳躍,笑問:「你把金風細雨樓給我,是單純想當做聘禮呢,還是想誆騙我替你當好幾萬人的大家長?」
蘇夢枕道問:「你不想要?」
季卷又笑。她當然想要京中與六分半堂分庭抗禮的勢力,但不該是他以託孤語氣說出來。她也不想在這種時候聽他說什麼壽命論的掃興事。於是她笑著打岔:「這定聘太重,青田幫可還不起——我是不可能說我死後就把少幫主位置讓給你的,幫里一堆人等著升職呢。」
蘇夢枕迅疾道:「我不需要。」
季卷於是毫無談判餘地地笑:「所以我們別在這裡做遺產分割了。」
她瞧著蘇夢枕臉上表情,虛情假意道:「你要當真想送我點什麼,比起這看起來像騙我額外多打一份工的金風細雨樓,不如換成我更想要的。」
「你想要什麼?」
季卷笑意盈盈:「我想要……」她忽然收住聲,見蘇夢枕的臉色稍微往古怪的方向滑去,便恍然回憶起當日在河上畫舫,她婉拒免死鐵券時,用的是與今天一模一樣的話術。
當天她找了什麼藉口岔開話題?好像是找他討要楊無邪?
她又想起在邊關接的那封由楊無邪代筆的信了。蘇夢枕在這種時候心眼之小,故意要向她顯擺「我有楊無邪你沒有」一樣。
她輕哼一聲,在蘇夢枕莫名緊張起來的眼神下,笑盈盈把話接完:「我想要你的大氅。」
月前邊關,她出言拒絕的那件大氅。
蘇夢枕咳嗽幾聲,像胸腔被笑意帶動發癢。身未動,披著的大氅已解到他手裡,身上只剩件輕薄皂色裡衣。一脫下厚氅他就開始咳嗽,咳嗽也沒影響他一步掠至床邊,將肩處加厚了毛裘的大氅披在季卷身上。
天氣遠比之前要熱,即使內力有成後寒暑不侵,厚重大氅落在身上時仍帶來些許燥氣。燥不在身,在於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