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風。
狄飛驚的眼風!
「低首神龍」也來了?
六分半堂兩位首領都在,其餘堂主供奉是否也已藏在這間樓里?
這就是雷損投一顆不值錢石子,所能尋到的好時機。蘇夢枕得訊雷怖在此大開殺戒,動身之快,甩下所有樓中精銳,眼下此地除卻些拳腳稀鬆的外門子弟,就只他一人!
一人。對多少人?
高踞的眾黨中,仍是冷如寒冰的白衣人先下定結論:「無用功。」
蔡攸不恥下問:「先生覺得雷損竭力營造出多對一的局面也不足以殺死蘇夢枕?」
白衣人閉目,撫劍。撫摸寶劍之時,臉上露出些高處不勝寒的寂寥。他道:「安排下一次襲殺吧。我比你們任何一人還急於看到他死。他若不死,季卷怎麼會把隱居的葉孤城請動出山?」
他說到這句,不知何故,竟微微笑了一下。他並不常笑,因而笑起來時,竟帶著莫名譏諷之意,不知在譏笑身陷囹圄的蘇、季二人,或又是譏諷眼前這些醜陋做派的小丑。
季卷也在笑。氣笑。她仍裝著病,做戲做全套,連日躺在榻上,卻不妨礙她繼續批公文,更不妨礙她拿著從福建返回來的書信跳腳。
「哪有這樣的師父?!」她叫:「成天就知道跟著商隊出海,去找什麼新島嶼建他那破白雲城,連他親愛的徒弟的信也不收!」
她寫給葉孤城,暗示他趕緊出山給徒弟搭把手的信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,青田幫弟子滿臉為難,表示葉長老眼下行蹤飄忽,一年裡能回一次駐地就已很不錯了——這一次往往還是丟下一份材料清單催他們加急處理。
「下次斷了他的分紅。」季卷嘀嘀咕咕,送信的弟子看天看地假裝沒聽見。
她又拿起另一封信,翻了幾頁,喜笑顏開:「果然還是幫主最支持少幫主的工作!京城這麼熱鬧,青田幫幫主當然也要去湊個熱鬧嘛。」
蘇夢枕在這種時候居然也能笑出來。他像季卷一樣笑,笑容更寒,更怪,帶著森森鬼氣,冷笑著向從他身後逼近的狄飛驚問好:「你來了!還暴露了武功路數。無邪早就懷疑你武功不弱,今日之後,他總算能解惑了。」
狄飛驚救雷損一次,現在又低下腦袋,安靜地歸於雷損身後,斯斯文文道:「蘇公子,你我立場如今相對,接下去都是殺招,就不必強自寒暄。」
「對我出手,沒什麼,」蘇夢枕不以為意道:「只要沒對我樓中兄弟出手,我都願意跟你們聊幾句——聽說你已和雷純姑娘完婚,做了雷損的姑爺,我沒給你們贈禮,也不想贈,一句恭喜還是捨得說的。」
狄飛驚臉色一白。他艱難地支起一節斷了的頸骨,向蘇夢枕投來一眼,似要確認蘇夢枕這話是否是譏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