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損從飛瀑之上現身,冷冷笑著,道:「蘇公子始終缺了點審時度勢的意識,未料當前京中局勢,乃是順太師者昌、逆太師者亡。」
蘇夢枕亦冷笑。他冷笑道:「你錯了。這世上所有的事,都是拳頭大者昌、拳頭小者亡!」
雷損問:「你以為你在京中,就是最大的拳頭,能支撐你活得最久?」
蘇夢枕不語。
他本來就不愛回答別人的問題,但此時不答,卻非傲慢。
是殺機!澎湃的、無孔不入的、恐怖程度近似諸葛神侯的殺機。
殺機四面八方籠罩住他。
如果拳頭大者昌,拳頭小者亡,那麼這殺機的主人,無疑比雷損、比蘇夢枕更有資格活著。
殺機凝做一支箭,自虛空中射往蘇夢枕!
蘇夢枕拔刀!
任何絕境,任何殘局,只要能動彈,他當然都會拔刀。
但他根本無需拔刀。因為當那支傷心小箭嗖地射向他心臟之時,自高崖頂端,呼嘯墜下一道如燒得滾熱的爐鼎般身影,墜地同時,怒喝一聲,將青色小箭攥入掌心,至純至陽心法運到極致,竟令小箭滋滋作響,發出鐵器融化般的動靜。
與這漢子駭人聽聞的登場聲勢相比,不動飛瀑重重包圍以外的喊殺沖天,以及些做青色短打裝扮的人馬打旗沖將上來,騰騰槍擊連響的動靜,已算不得什麼,在他們槍下被沖亂陣勢的天盟、落英山莊等幫派,更是無人在意。
蘇夢枕的刀仍未收。被他遽然祭出的武器卻多了一樣。微笑。
當他下定決心要討一個人歡心的時候,他總是不吝嗇於微笑的。
他微笑,與火焰熔爐般的壯實漢子一道殺往射出那道「傷心小箭」的元十三限,同時道:「季幫主,久違了!」
季冷神色頗為古怪地瞧他一眼,嘴唇囁動半晌,沒有說話。
他這種人,往往反應比人慢上一拍,好不容易想好要怎樣開口,已錯過了最佳應答的時機,再說話反而顯得刻意。所以他把「你怎麼喊青桐『丈母』,卻只喊我『季幫主』」咽了下去,堅聲道:「這人歸我!」
他出手。
這也是從福建啟程以前,季卷信中再三向他強調的事。他只需要出手。
季冷前幾年在季卷設計下,頗惹皇帝歡心,等季卷的勢力在北方鋪張起來,父女二人,一者掌握水道商路,一者掌握兵伐戰功,便越來越惹趙佶猜忌。季冷只是在水路上來回遊動,做貨物的搬運工,被季卷連發數封信提點後,這才知道降低存在感,龜縮回福建路內,已有兩年多不曾入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