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此言一出,竟許久未聽得回音,戰戰兢兢偷眼往上覷時,方見趙佶面色高深莫測,她常見的溫和與狎邪之意皆無,許久才親切道:「你這可不止指認蘇夢枕一人,連季姑娘都攀咬進去了。」他假意一嘆:「我聽說北地漢民,受季姑娘拯救,已自發喚她為燕王。你攀咬燕王,可得是罪加一等。」
雖這樣說,他卻相當鼓勵般向她傾來,似要聽她更多攀咬。正要說話,卻聽黃河滾滾浪濤之間,忽喊殺大作,劍聲刀鳴,旋即有一道年輕聲音嘶聲大叫:「我有重要事情,事關官家聖體,蘇夢枕欲殺我滅口!救我,救我,救——」
美麗到夢幻的刀截斷他的大叫。蘇夢枕並不在乎追他到何處,更不關心身下黃河渡頭處的隊伍,眉峰不動,手握紅袖,便只殺人。
刀一出,攜風帶雨,艷若殘蕊。
刀卻未能斬人。
因為刀上槍尖。
同樣赤紅的槍尖。
諸葛神侯的槍尖。諸葛神侯搶到兩人身前,槍抵紅袖,用一種惋惜的眼神看向蘇夢枕,同時語氣陳凝道:「官家請兩位過去對峙!」
文雪岸面上狂喜閃逝。不僅是死裡逃生,更為扳倒金風細雨樓之後唾手可得的名望狂喜。
後者才是最重要的理由。他與文張關係並不親近,若蘇夢枕能付得起代價,就算一腦袋砸在地上,把蘇夢枕當親爹孝敬又有什麼問題?但蘇夢枕並不是京中最有權勢的人。
想出名,想有權,想有勢,那就只有投奔蔡京。
想出名,想有權,想有勢,那就得聽蔡京的話,替他扳倒蘇夢枕。
於是他毫不猶豫,直衝到官家面前。
諸葛神侯略一遲疑,想對蘇夢枕說些什麼,卻放心不下官家與文雪岸共處,匆匆進屋。蘇夢枕微微冷笑,似已察覺出其間殺機,仍是不避不閃,緊隨其後入內,手收袖中,做出副靜聽的姿態。
文雪岸一進屋便撲在趙佶腳下,視他身邊神色緊張的公公於無物,慘聲道:「草民乃文張之子文雪岸,我有證據,證明家父數年前陷入的那場金水河岸刺殺,其實出自蘇夢枕手筆!當日無論家父,或是六合青龍,絕無犯上之意,只為抓捕劫獄嫌犯,激鬥間招式卻被引往他處,方造成刺殺聖上的假象!」
蘇夢枕揚眉哂道:「你的證據原來就是空口白牙。」
趙佶曖昧不清地笑了聲,虛一扶他,和聲道:「只是臆測,算不得證據。罪臣之子反污忠臣,是千刀萬剮之過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