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甚至沒注意到蔡攸已被火炮震做飛灰。
要她在這麼專心致志的時刻注意到這一個小人物生死,實在太過為難。
但重賞對她的隊伍而言,本就只是個添頭。
因為他們知道正在為什麼而戰!
古往今來,若是能讓兵卒深信自己戰鬥的理由,那就一定會鑄造一支無往而不利的軍隊。
在向將軍正遣偏將收攏遷走城外百姓的同時,季卷的前鋒兵已自牆上豁口沖入城中!
沖入汴京外城。
踏入城中一刻季卷什麼都沒想。她該有很多感慨、感觸、感悟,有當年不得志如今終得抒發的七情,可她只是一抹長劍,刺入紅著眼跳下來的守城宋兵肩膀。
她依然耐心道:「繳槍不殺。」
她甚至沒有抬頭往內城,或是金風細雨樓的方向看去一眼。
先談公事。她向來堅持自己的原則。
因而她指揮隊伍迅速接管目力所及之處。外城是汴京平民居住區域,正因此才能被蔡京隨意收集到上千人推出城門做炮灰。這些仍在城內的平民被近距離的爆炸聲嚇得縮在家中發抖,只有在見到那些早些時間被蔡京親自征走,本以為早就沒了命的城外百姓時才發出幾聲謹慎的歡呼。
他們不敢慶祝得太大聲,生怕季卷這些身著重甲的軍隊也和蔡太師一樣會隨手殺人,而季卷的隊伍顯然也有充足的與平民打交道的經驗,控制住街道巷陌,與蔡京依然留在城內的家兵爭鬥間血花飛濺,即使從窗外數度往來,也絕不往屋內投去一眼。
他們似乎慢慢、慢慢地放下半顆心。慢慢、慢慢地,敢往靠窗的地方挪去兩步,小心瞧一瞧被燕軍維繫在街道上的戰鬥的情況。
就像季卷一路南下,一路宣揚宋廷昏庸、燕軍公正,京城中對燕軍的傳說,也越發往妖魔的形象上靠攏,好像季卷每日至少要吃兩顆人心,每月用人血沐浴,子夜時青面獠牙,見人即噬。
傳聞太誇張,反而叫他們不太敢相信。
他們有很多人是當面見過季卷的,也很難想像她那樣一個嬌小的南方女子,笑起來兩顆甜甜梨渦,怎麼就變成一路南下,一路屠城,比什麼契丹女真還要恐怖的殺人惡魔。
——現在觀之,莫說殺人惡魔,就是蔡京,也依舊比她可惡了十倍百倍!那些說季卷派刺客弒君的傳聞,恐怕還是蔡京放出來污衊的謠言!
而他們心中由此便有了隱隱傾向。
一個擄走他們親友的人,和一個護著他們親友回來的人。
任誰都知道該希望哪方贏。
……任誰都知道嗎?
季卷挺劍衝殺在前,將效忠蔡京的那名為「十六奇派」,實則為鬼為蜮抱團的渣滓們殺得膽破,便一腳踏在跪地乞憐的人背上,揚聲笑問:「蔡京,蔡太師。再遲一些,這些人要被我們掃除個精光啦,你還要躲到何時?不如現在下來與我堂堂正正一戰,來日祭文,還能稱頌一句你的骨氣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