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長臨搖搖頭:「你剛來村子就和鄰里鬧得不愉快,以後——」
「裴長臨。」賀枕書直起身,不悅地皺眉,「我在幫你出氣,那些人那麼說你,你都不生氣的嗎?」
裴長臨頓了頓,別開視線:「他們也沒說錯。」
他輕輕咳了兩聲,不再說什麼,抬步朝前走去。
賀枕書望著對方的背影,無聲地嘆了口氣,小聲嘟囔:「還是這樣。」
這不是賀枕書第一次嫁來這村子。
自家道中落後,賀枕書唯一的心愿,就是給自己枉死獄中的爹爹洗清冤屈。可賀家原本只是一介書商,家中又因書肆查封欠下大筆錢財,沒有證據,伸冤不過天方夜譚。
他那兄嫂只想安穩度日,甚至不惜將他從縣城嫁來這偏遠僻壤的山村,想讓他死了這條心。
第一次嫁來時,賀枕書百般不願,最終是被人架著進了裴家。可他沒想到的是,裴長臨並未強迫於他,而是心平氣和與他談起了條件。
這病秧子自知活不長,不願認下他爹自作主張給他說的這門親事。他與賀枕書商量,兩人假扮夫妻過上幾個月,等他死後便給他一筆錢財,還他自由。
賀枕書求之不得。
那一世,裴長臨的確在他嫁入裴家的三個月後撒手人寰。賀枕書好心幫著裴家料理喪事,誰知喪事辦完,再一睜眼,他竟回到了出嫁的那一天。
就是從那時候起,他陷入了這個永無止境的輪迴。
無論他如何應對,是留下還是逃走,只要裴長臨一死,他都會回到出嫁當日,重複過去經歷過的事。
如今,已經是他經歷的第五世。
「喂,你就要回去了?」賀枕書望著前方那高挑消瘦的身影,喊了一聲,「難得今兒天氣這麼好,多曬曬太陽吧,對你的身子也好。你總是在床上躺著,哪能……」
「賀枕書。」裴長臨腳步一頓,聲音冷了許多,「我們說好互不打擾,別做多餘的事。」
「可——」
他話沒說完,裴長臨忽然彎下腰,劇烈咳嗽起來。
他撐著身旁的土牆,蒼白的指尖沾染了灰,隨著咳嗽聲顫抖不止。
賀枕書連忙上前扶他。
裴長臨一咳起來就止不住,消瘦的脊背深深彎下去:「沒……咳咳,沒事……你放開……」
他們已經成親好幾天,雖然對外裝作恩愛夫妻,但裴長臨私底下始終刻意與賀枕書保持距離。就像現在,沒想著自己,先側身想躲開賀枕書的攙扶。
可病重的人哪有什麼力氣,賀枕書沒理會他這點微末的反抗,扶著人到路邊坐下。
「互不打擾,你以為我不想?」
裴長臨急促地喘息著,賀枕書幫他在後背輕輕順氣,小聲道:「真當我願意管你似的,小病秧子。」
他已經試了許多次,無論怎麼應對,他都走不出那輪迴。